人的际遇,有时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就像我无论如何很难相信,短短两个月间,大哥就要成亲。
——————————————————————
夜来得了一梦,忽将我这浮生两世重走了一遭。
醒来时,窗外沥沥的雨声正滴个不住,闭着眼听了一阵渐渐便有些心意烦乱,再难入眠。于是起来支了窗,点上灯盏。拿了支笔在手上,盯着白晃晃一张纸,却许久下不了笔。搁得久了,一滴墨随着锋顺到纸上,立时深深浅浅晕染开来,糊糊的一团。我看了半天,打算再拿张纸,回头却看到自己的影打在墙上随着灯影飘摇,暗暗长长。再无心思,长叹一声回身放了笔熄了灯,重又趟回床上。身侧被一个物事硌得难受,顺手一捞却是连在颈上,只一眼便取了塞到枕下。
齐越的玉。
先前的梦,全又倒带般入了脑海。
前世的时候,我也做梦,回回做夜夜做,都是些牵缠的足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后来,后来我到了这里。终于我拥有,并失去。
拥有新的,失却旧的。
为此曾苦。
到这里,有了一家人,并结识了齐越。
想到齐越,几日前黄昏时分的情景又上得心来,他那些话,又岂是——,一时心绪更添潦乱,再不愿下想。
合着眼也不知多久,迷糊间忽被急乱的步声吵醒。
“公子,公子!”
“又送来了么?”
“是。”
着实无奈,齐越,他倒底要干什么?自我回来这几日,他日日一大早就派人送了些东西来。
用早钣的时候,李秋一直盯着我瞧,也不说话只管淡笑。
我看她古怪,自问她好后,便着实没胆再敢开口。瞧她模样,指不定要说些什么来消遣我。
一顿饭倒也吃得安然。
用完了,李秋站起来离开,说是要出去采办些东西。我看着她的身影走远,心中松气端起眼前的茶杯往唇边送。
“儿子啊,你看你大哥都快要娶妻了吧?你也不小了,可有意中人,说出来,为娘心情好一并许了吧,正好同你大哥一处办了。”
我吃到嘴里的茶一忽儿全倒灌回来,咳了半天才缓气。
“咳,娘,哪有此事?你不是走了么?”
“没有啊?瞧你这面色,原来娘多心了!”她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伸手轻拂鬓角发丝,笑的好不惬意。
“自然没有。娘,快去吧,搁久了太阳出来热着了你可不好!”赶紧哄了她走,我是怕了。
她点点头,笑了笑转身。
我这次学聪明了,再不敢喝茶的。果然两步她又回了头。
“不过儿子,”她笑得多么意味深长,“我刚才就逗你玩而已,你紧张什么?”
我后悔了,刚刚干什么要喝那茶。
李秋看我的模样,大约觉得也消遣够了,着实走了。
我这娘啊,头痛。我想我从前为什么要对她说什么人生就是互相取笑的混话来,悔不当初。
———————————————————————
南府而今是变了个样。房屋修葺一新,门上的新联,檐角上通红的灯盏,一派洋洋的喜气。
大哥不见个影,二哥六哥又整日忙着生意的事跑,五姐这些日又赶着安排些下人布置厅堂,忙的更是不可开交。
只我比较闲。用完早钣在府中转了一圈,忽而想起五姐的事。
决定出去走走。
不知道楚阳还在不在。
那日夜间归来,二哥说自从他知我出了门便再没来过,大约如今走了也不定。
门果是闭得紧紧的,扣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应,当真走了?
我在他门前站了半天,一时想起烟云楼来,不若到那里去看看,左右二哥也在那边,正好去看看店里状况。
若是快到凤宁街也不过数息的功夫。
行了片刻,觉得不对,回头,正好一只手伸到肩上。
我扭过头来。
好一张笑脸。
天地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