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路迢迢,六曲屏山和梦遥。
异世的路,没有飞机轻轨,没有火车汽车,有的是马的蹄人的腿一步步万水千山去丈量。一旦远行前路迢迢,从此故园渺渺乡音难觅。纵然有梦,隔不断这千山万水的距离,梦里——还嫌遥远。
思乡,两个悱恻的字,一段缠缠绵绵的心念悠悠飘荡的离愁。故园或许不美,可,那是我的根我的叶我生长的地方,如何不思,如何不想,如何又能不念?
离家未久,未及思乡,可是回望前路,终可理解何以那两字之音总时时现于词章,不得消散。
路太长腿太短,归路太茫茫。
我没有被害妄想症,我很清楚。那么,这种时时被人窥迫的感觉所为何来?
有了好些日,出门的时候总有不知何处的目光盯过来,如芒在背。
不是没有认真想,可是没有头绪。
齐越派人来邀我远游,听到这两字的时候心中突然闪过一线光,拿出那块碧玉细看了半晌,考虑许久终于答应。隐约得了几分猜测,不敢断定。
南府,如今府中每月由大哥同五姐按时发放月例给各房连同仆人,一切显得井井有条并不缺我,郭立那里我是早已交待今后月钱交给大哥即可的,出门一趟想来无甚不妥之处。
离别,从来是简单而易行的事情,收了些衣物带了些银,在李秋和大哥合家之人的好一番叮咛中出了南府。步下阶梯的时候我回望那两扇南府的大门,门上的新漆散着淡淡的光。
这一去恐有月余。平宁,原是南离北方重城此去原有几千余里。
齐越,这个一国的太子出行,既不张扬也不低调。宽大豪华的马车,前后各有八骑相护,一式的俊马蓝衫剑鞘斜跨,都是飞扬率性的男儿。
有些后悔,因为我发现我既不能骑马也并无独坐车辆之可能。齐越的马车应该说十分舒坦,厚厚的绒垫免了久坐之苦。但这似乎和心理无关,总觉有几分莫明的怪异,齐越直面我的目光总是太过欢愉。
齐越,他和我说,外出不便我不能再殿下相叫于他得改个叫法。此事诚然如此我略一思量,然而实在又找不出什么别的叫法。
“叫名字好了,我每常不是如此叫你?”齐越笑说。
我微捷了眉,虽说是朋友可倒底他这身份实实在在横在中间,如此叫法似乎不妥。
“怎还如此见外?咱们相识也不是一两天的事!”齐越侧了脸微愠。
我一时不语。
“依你平日叫法,咱们在车里倒也并无甚么,若在外边让人听了却平添不少麻烦。”
“不若,并无旁人的时候咱们如常,若在外面便名姓相称如何?”想了一时,得个两全之法。
“虽说这也并无不可,可是云隐也未免恁不干脆了些,你既肯与我相交言谈就不似那对身份耿耿相较之人,何苦定要拘泥这称呼?朋友相交贵在知心,殿下相叫未免生分!”
“如此说来倒也有理”,我默然一阵,齐越的话多少激起几分心中的豪气,我想我原也并非小气之人于是轩眉而笑,“如此,齐越将来莫要相怪于我才好。”
语音未散,齐越莞尔,“这才像话,自然不怪。”
或是心情好的缘故,齐越拿了不少的宫廷趣事佐这车途无趣。中途逗着我叫了他两次名,我一叫他便笑嘴角上翘眉入发端。
不过叫个名有何可笑之处?我不解拿眼斜瞄于他。他只管笑却并不言语,我因为并无相逼之趣自然随他。
这日黄昏时分车行至小镇入店投宿,太子出手果是阔绰包了客栈半个后进。
自安顿好了房,齐越便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一同用过晚饭后,我回了自己房中,他也随了来。我去倒茶,他便也坐下伸了手来要,递一杯过去喝了还来依旧盯了我笑;我看看他然后嫌天色尚早于是到屋外院中走走,他便也同来走走并且笑容依旧不停,看得多了我便熟视无睹,只是倒底不知他所笑为何。
夜间在我房中坐了许久齐越才回了自己的房,临走时的笑容未曾稍减,“云隐可知我为何这么开心?单一个名字其实并无什么。可是,云隐——”他微顿笑意深深,“你肯这样叫我,我会很高兴,觉得你终于当我是朋友了!”
我不是齐越,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不过他笑的时候,我会觉得愉快。无可否认,有一个人会为了这样的理由而悦,并且还是因着我的缘故那么这总是让人欢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