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阴天,天色阴沉沉的。
夏明媚觉得有些冷,披着毯子歪在枕头上看书。
突然之间,阴暗的天色越来越暗。
青石地砖和池塘里响起了噼噼啪啪的声响。
下雨了,风吹进屋子里,夹着雨水打湿了屋子的帘布。
风猛地把打开的窗子关上!
砰!一声巨响!
夏明媚手里的书掉在地上。
“小姐,你怎么了?”红儿首先察觉到夏明媚的不对劲。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夏明媚却仿佛感觉这些雨点像是棒槌,不停地击打着她的心,像是打鼓一样,咚咚咚,咚咚咚!
不一会儿街上传来锣鼓声。
“红儿,你去问问,什么事儿。”
红儿“哎”了一声,撑伞快步走去问。
不一会儿,红儿回来了,神色忧虑。
“说啊什么事,你说啊!”夏明媚突然大起声来!
天空轰的一声惊雷!
红儿一字一句地说道,“上官公子他……他被赐婚了……赐婚对象是他表妹……”
夏明媚站起来,脚步一踉跄,跌跌撞撞地走进雨里……
红儿拿起伞,淋着雨冲到她身边,“小姐,再伤心也得打伞啊……”
一片白茫茫的雨线里,夏明媚视线模糊地看着红儿,红儿的刘海被雨水打湿了,一条一条地贴在额头上,衣衫也湿透了,贴在身上,满头满身的雨珠,夏明媚“嗯”了一声,接过伞,拿在手上却不打伞,一路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巧儿刚拿着买好的针线回来,一看这状况,五色丝线掉了一地,沾染了地上的泥水,“小姐这是怎么了?”
红儿依旧在雨里,她抹了一把额头的雨水,“上官公子被赐婚。”
巧儿冲到屋檐下抢了一把伞,撑开伞就往雨里冲。
红儿苦笑,都是傻人,夏明媚是、巧儿是、上官公子是、自己也是。
夏明媚在雨里走了好久。
不少路上纷纷避雨的行人用怪异的眼神望着她。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雨水里,只凭着感觉走。
雨渐渐地停了。
她在遇见上官明的石桥旁停下——
一步、两步、三步地走上去。
走到石桥上时,上官明也正一头一身雨水,一步一步地走上来。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上官明坐在石桥的台阶上,夏明媚坐下,石制的台阶浸透了雨水,有一种彻骨的凉,像是能凉到心里去。
“许清明,是我的表妹。”上官明沉默半晌,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夏明媚沉默不语。
“我若逃婚,对不起她和我姨妈,父母亦是无法做人……”
夏明媚极其缓慢地点头,古代女子若是被弃婚了,就永远嫁不出去,一个人孤苦无依地活着,没有丈夫,没有子女,更会被别人鄙弃。
“所以……我……”上官明说到这里,语气哽咽,像是在说服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我不能抛弃她……对不起……”
夏明媚突然用手捧住脸大声哭了出来,她一边哭一边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抽抽噎噎地说,“上官明,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上官明亦是抽噎起来,他极力忍住哭泣,抽噎却死死地突破了他的防线。
不远处。
楚陌站在一辆马车旁撑着一把黑色的伞。
他从没有上官明那样的白,准确地说,是洁白。
如果说上官明的灵魂是洁白的纯洁无暇的颜色。
那么,他的灵魂就是黑色,黑色,最深沉的颜色。
上官明从一生下来就可以做一个洁白无瑕的人,他的父亲母亲亲朋好友真心爱他疼他,他是独子不用面对夺嫡的争斗,他可以活在阳光下,尽情地做一位最纯洁无暇的人。
可是楚陌——他却不能,从他一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要活在深宫里,面对尔虞我诈,面对权力倾轧,面对虚伪的笑脸与背地里数不清的冷刀子,还有高高在上并不爱他的父皇,他必须、也只能成为一个拥有黑色灵魂的人,成为一个胸有城府、心含算计的人,不然,他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的?
深宫里的皇子,生存之于他们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先帝有十八子,而现在存活的只有寥寥几位。
而他现在,只能远远地站在这里,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悲痛哀泣,抽噎痛苦。
遇到夏明媚,像是遇到了他黑暗人生中的一道阳光,他像是向日葵,目光围着她转来转去,拼命而充满渴望地汲取她身上的光明,她之于他,像是太阳之于向日葵。
他知道,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幸福。
他早该知道的,皇帝,残忍无情,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她?他看上的东西一定要弄到手,要不就是毁了她!
雨终于完完全全地停了。
雨后的天空一片清新。
夏明媚一个人一步一步地走在路上。
楚陌拉着马车一步一步地远远地跟着她。
待到她心情平复时,他上前,轻轻抱起她,像是抱住自己最珍爱的宝物,轻轻把她放在马车上,低声说,“车上有火炉和可以换的衣服,你烤烤火,不要着凉了。”
夏明媚低头,反手抱着他的脖子,“嗯”了一声。
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