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远山院里。
黄昏古铜色的夕阳透过窗棂打在博山炉上,青铜博山炉里飘出袅袅轻烟。
这几日府内闹得鸡犬不宁,连已经在家养老的素琴嬷嬷也被召进府里。
“素琴……叫你审讯的事儿可办好了?”老太君苍老的声音,掩盖不住内心的疲惫。
“办好了。”满头银发的素琴嬷嬷垂手立在一旁,肃容答道。
“说。”老太君疲惫地扶住额头。
素琴嬷嬷动容,上前责备道,“老太君,您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您看看,自做姑娘起的头风现在又犯了……”说着,她熟练地替老太君按压起头部的穴位,不一会儿,老太君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一些。
“素琴,还是你好,我做姑娘的时候你就服侍我,后来我嫁到了侯府,你依旧服侍我……”老太君轻叹一口气。
素琴嬷嬷闻言笑道,“可不吗?自小儿服侍您,自然是知疼知热的,比不得别个……”
“自你回家养老后,我身边能数得上来的就是金儿和银儿了……如今,把你叫来……唉,你看……这……”
素琴嬷嬷是个细心妥帖的,连忙答道,“老奴在家也是闲着,手脚松动,能待在侯府服侍老太君,自然是好的。只要……老太君别嫌我老咯~”她打趣道。
老太君不由得笑了,笑道,“你瞧瞧,就算是老了,你也不改爱说笑的性子……”
“老奴没别的心愿,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老太君你开开心心的、笑口常开……”
“唉……你看看我的那些个子孙……”
“儿孙自有儿孙福……”
这话说得老太君眉头松动,神色和缓下来。
“我这些孙子孙女中啊,数得上来的聪明人,就只三个,全是孙女——二丫头、三丫头、五丫头,那大丫头,全让她母亲骄纵坏了,有勇无谋,而二丫头,虽是个庶出的,却是个有心眼的,只是……那心眼未必是好的……”
素琴嬷嬷接话道,“二小姐在四小姐这件事上落井下石,而且,就昨天打架那件事看……她母亲被打,她为了自己的声名只是拉住他人,不挺身而出,确实自私了点……”
“三丫头是个嫡出的,有她母亲宠着,也是个有脑子的,只是,她毕竟不是侯爷的女儿,是侯爷哥哥的女儿,到时候,要谈个地位高一点的婚事,竟是难上加难,而今看来,只有进宫了……”
素琴嬷嬷笑道,“进宫这事,说来也简单,夏贤妃是咱们家的女儿,她虽不是您亲生的是个庶出的,但也是爱您敬您的,到时候美言几句不就成了吗?”
“说来容易,只怕困难……只有五丫头,是个嫡出的,有身份,有脑子,心眼倒还不坏,可她那嫡母又容她不得……我日夜思量,振兴侯府的指望,全在这三个孙女身上了……唉……可是……”老夫人长叹。
“老太君,您先别急,要不……那审讯的事儿今儿还是别说了……您今天先休息着……”
老太君摆摆手,“不了,说吧,我年纪大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也不在乎这点事了……”
“好,老奴就说了,那年轻男子一口咬定与他有勾结的是五小姐,可他连那天遇到的不是五小姐都不知道,也就是说,他连五小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竟还一口咬定说他与五小姐有私情,说是私相来往三个多月了……”
老太君一拍桌子,暗怒道,“这都是些什么勾当?!”
“还有……老奴竟是在西花厅偏厅发现了催情香……想来那四小姐与那男子并无私情……”
“催情香?!”老太君惊讶中带了压抑不住的怒火,“连这点肮脏东西都用上了!”
“老太君息怒……”
老太君毕竟是老辣,很快就平静下来,“我早知那四丫头虽是冲动,却也做不出这种事,但我想不到,这府里,竟是出现了这种肮脏东西!这府里,是要好好清算了!”
素琴嬷嬷四下张望,低声道,“您觉得,会是谁干的?”
老太君沉默半晌,“三房不可能,大房那个,也不可能,她没这样的心眼,只怕是……”
素琴嬷嬷会意,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道,“隔墙有耳。”
老太君打了个突,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滔天怒火,贵为侯府掌家人,她竟是被监视和监听了,好一个金丽,手伸得这么长,竟是派人来监视她!
素琴嬷嬷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冲她摇摇头。
老太君受到安抚,心中安定下来,沉声替素琴嬷嬷掩饰道,“你替我按摩得很好。退下休息吧,去,把金儿和银儿叫来……”
“是。”素琴嬷嬷行礼退下。
老太君闭目,静坐在太师椅上。
看似在休息,她苍老的嘴角却有一丝坚毅——
这府里,是该好好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