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一直将卢皖衣送回清心苑,看着她歇下了才放心离开。走出小苑,房玄龄正在不远处等着她。
“夫君……”一直强忍眼泪的卢氏此刻终于忍不住了,扑倒在房玄龄的怀中恸哭不止。
房玄龄轻拍着自己夫人的背安抚着她,“我们先回去吧,别被皖衣看见了。”
卢氏胡乱的点了点头,跟着房玄龄一起回到了斓院。卢氏遣走了一众下人,只与房玄龄二人坐在房间中,泪水仍是止不住的流淌。
房玄龄抱住卢氏,温柔的为她擦去脸上的泪,“夫人莫再哭了,远弟也不愿你如此伤心难过的。”
“我与远弟从小相依为命,出嫁后一别这么多年他来探望我,还来不及开心便听到了如此噩耗,让我怎能不伤心?他还不到不惑之年,怎会,怎会如此?”
“人各有命,远弟自己看的很开。昨日我找来御医为远弟诊过脉了,御医说远弟这些年来身体亏损的厉害,已然病入膏肓,能撑到现在就属奇迹了。远弟听到御医的话甚至是笑着的,他对我说,看到自己唯一的阿姐过得好他很开心,唯独放心不下皖衣,如今我们既然答应了帮他好好照顾皖衣,他也没有任何遗憾了,日后若是他大限到了,便只当他去与皖衣的母亲团聚了。”
“远弟他,从来就是这般,自己再苦也不愿让别人费心,真是太傻了……”卢氏的泪水再度汹涌而出,心底却不再那般悲痛难忍了,当她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卢远安心。
“远弟,你放心,阿姐一定会照顾好皖衣……”
清心小苑中,卢皖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一想起父亲最后看自己的那一眼,她的心中就会莫名得泛起一股酸涩之意。
“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落地面的声音突然响起,把卢皖衣吓了一跳,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便看到床边开着的窗户前一截还带着嫩叶的树枝被扔了进来。
卢皖衣捡起那截树枝,好奇的从窗户向下看去,便看到院墙外玄衣少年向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继而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她下来。
“小娘子,有什么事吗?”守在门外听到了一点动静的墨砚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没、没什么,”卢皖衣连忙转过身,藏起了手中的树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笑着走出了房门,“墨砚,我想自己在府中转转,你不用跟着我。”
“诶,可是小娘子……”
卢皖衣拒绝了所有想要跟着她的下人,独自一人走出了清心小苑,悄悄来到了玄衣少年所在的院墙旁边。
“俊表哥……”
“皖衣表妹,你来啦。”玄衣少年房遗爱想起刚刚自己无意间在斓院外偷听到的话,看着面前有些沉郁的卢皖衣俊朗的脸上扬起一道灿烂的笑,“你别不开心了,放心吧,舅舅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接你的,走,表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没等卢皖衣反应过来,房遗爱一把拉起卢皖衣的手腕,带着她在那个阴天起风的午后奔跑了起来。少年手心炙热的温度透过衣衫印在少女手腕的肌肤上,让少女无声的红了脸。
一路悄悄地避开所有人,穿过条条回廊,房遗爱拉着卢皖衣停在了一个隐蔽的旧木门前。
房遗爱松开拉住卢皖衣的手,上前轻轻推开了那扇木门,躬身先行走了进去。
“皖衣表妹,你快进来呀。”房遗爱的声音传来,卢皖衣只略微犹豫了片刻,便跟着走进了木门中。
树木丛生,枝叶繁盛,阡陌纵横,大片的牡丹花绽放在其间,伴着风散发出阵阵香味,不远处潺潺碧水从花木深处引出,汇入一个精心挖凿出的小池塘里。
“这…这里是万花园?”卢皖衣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对啊,这里可是我和大哥的秘密场所,我常来这里,所以那次才会那么巧的碰到你。你过来看看。”
房遗爱带着卢皖衣走到池塘边一棵高大茂盛的槐树旁,三两下便爬上了树,从高高的树杈上取下来一个包裹。
“这可是我的秘密,除了大哥再没别人知道了,如今我告诉你,你可得替我保密啊。”房遗爱勾唇笑着看向卢皖衣,手上动作也不慢,片刻工夫那包裹中的东西就都现了世。
两把做工颇为精良的木剑,一副上好的弓箭,一柄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再加上一套陈旧普通的铠甲,便是全部了。
“看到了吧,这可都是我的宝贝。我年少的时候阿耶给我们请了个教武师父,结果他还没教够两年就因为家里有事走了,这两把木剑就是他留给我的。后来阿耶让我读书,可我对那些诗词歌赋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我不读书阿耶也就不让我再学习武术了,我就只好自己偷着练,弓箭匕首什么的都是我托大哥好不容易帮我找回来的,这套铠甲,是我从阿耶放置废弃物的箱子里找到的,据说这可是阿耶他年轻时穿过的,我见他不要了就偷偷拿过来收藏着了。这里,就是我平日里偷偷习武的地方。”
卢皖衣抬头看着兴高采烈向她讲述着的少年,心底的阴霾居然消散了不少,勾起唇角重新露出笑容,“原来俊表哥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呀,放心吧,皖衣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房遗爱目光中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伸手揉了揉卢皖衣的发,笑的开怀,“这就对了,小姑娘家家的,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不如表哥舞剑给你看吧!”
拿起地上放着的一柄木剑,原本还嬉笑着的房遗爱瞬间换了神色,星眸锐利,薄唇紧抿,严肃郑重的抚过剑身,手腕一转便动了起来。
朴实无华的木剑在少年手中变得灵动不已,劈、挑、勾、刺每一剑都充满了凌厉之感,玄色的衣衫也被风带起随着他的动作猎猎作响。明明没有正经学过多久的武术,他这一身功夫却可以用令人惊艳来形容,到底是他自己真正钟爱的东西。
“怎么样?看的可还高兴?”房遗爱收了剑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站在卢皖衣面前,语气中却颇为自得。
“俊表哥的剑术果然了得,皖衣佩服。”卢皖衣看着房遗爱这幅期待夸奖的孩童模样心里好笑,面上却是配合着说道。
“嘿,你能开心就行了。”
明明是阴沉晦暗的天气,卢皖衣的心中却像是住进了阳光般,温暖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