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就有些急了,虽然脸上还没有表现出来,但心却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只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遂说道:“我们宿舍查得紧,外人不让进的。”
高个子倒也不笨,阴仄仄地笑了笑道:“你就说我是你亲戚,舍管会让我上楼的。”
我有心说不,但是看着婉婉请求的表情,我还是轻叹了口气,答应了。
我与高个子一起上了楼,走进宿舍,只见里面居然只有平时最爱逃课的小张在,而其他人都不在。我不由皱了皱眉,这大头不是刚才说了要先回宿舍的吗?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了。
小张这人不爱多事,见我带了人进来也没多问,只对高个子点了点头,就又埋首于他租来的武侠小说中了。我没办法,只好一边磨磨蹭蹭地收拾行李,一边想着对策。
“快点儿吧,火车不等人。”高个子在我磨蹭了半天之后,终于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哎?”小张总算是还留意着我们的动静,问道:“肖遥,你要出远门儿啊?”
我忙道:“对,婉婉的家人病了,我去给人看看。”
“啥?”小张愣了愣,“这……你还会给人看病?”
我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说是我舅舅留下来的秘方,也许能救人。我也来不及和大头说一声了,回头他回来了,你告诉他啊。”
小张应了一声,挑了挑眉,又继续看书了。我真心希望他千万别把这事儿给忘了,刚才我那话,别人听来可能觉得没有什么,但是我相信大头一定会明白的。
我爹妈的事情,大头都知道,自然更清楚我是不可能有什么舅舅留下来的秘方的。希望他够聪明,听了小张传达的话,能明白我受制于人。不过不管怎么样,我现在也只能期待这句话能起点儿作用了。
最后随便收拾了两件衣服,我又摸了摸手腕上的菩提子念珠,这才下定决心跟着高个子一块儿离开了宿舍。
见我顺利下楼,婉婉显然松了一口气。她飞快地跑上前来挽住我的胳膊,柔声道:“对不起,让你这么赶着跟我回家,你别生气。”
我心里就算有再大的火气,看见她这么温柔的模样,也气消了一半。我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事儿,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为了你,我义不容辞。”
婉婉听我这么说,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眼圈也微微泛红了。说实话,那一刻,我心里的英雄主义又开始爆发,真觉得自己就算为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行了,快走吧!”高个子看我俩说个没完,忽然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一皱眉,本能地就想要挣脱,忙用力抖了一下肩膀,可谁知并未如我所愿。我不知高个子的手劲儿竟然那么大,能把我牢牢按在原地一下都动不得。我心里不由震惊,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而在这种情况下,我绝对不能丢下婉婉不管,是死是活都得跟着他们走一趟!
“怎么了,肖遥?”婉婉不知我和高个子之间私下里的较劲儿,疑惑地问了一句。
“没事,我们走吧。”我不想让她担心,只能这样说道,还好高个子也适时地松开了他的手。
我们一行四人一起往校门口走去,一路上,我都在期待可以碰见大头或者班主任这样熟识的人。只可惜我们走了十几分钟,却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遇上,这不禁让我有些懊恼。
但不管怎么说,路程的长度是有限的,即便我刻意放慢了脚步,我们还是来到了校门口。高个子毫不犹豫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他让婉婉一个人坐前面,而他和那个戴着口罩的瘦子则一左一右地夹着我坐在了后排。
“去火车站。”高个子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司机看了眼后视镜,恐怕也有些害怕,什么都没多问,就发动了车子。
直到坐上出租车,我才更明确地感受到了那个瘦子到底有多瘦。虽然我们三个人坐在后排,但高个子十分壮实,我也不瘦小,所以我们二人几乎已经占据了整个后排,而那瘦子就只剩下了小小一点点的地方。
但诡异的是,他就在那小小的地方坐着,看起来都跟很宽敞似的,一点儿都没有拥挤的样子。我甚至觉得他的腰身都没有高个子的大腿粗,但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则更叫人觉得害怕。
从见面到现在,他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对我做。但我知道,越是这样其貌不扬的人,越有可能拥有着旁人所没有的能力。
这下可好,如果这两个人不是婉婉的亲戚,恐怕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心里觉得很沉重,不禁又往前看了婉婉一眼,见她两手空空的样子,不由更担心了起来。这丫头,明知道从厦门到东北那么远的路,怎么什么都没带呢?这火车从厦门开到那儿还不知道要几天几夜呢……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出租车就已经开出去不知道多少路程了。忽然,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开始时我其实吓了一跳,转头看去,竟然见那高个子从怀里摸索了一阵之后,拿出来了一个长方形的黑盒子,贴在了耳朵边上。
那玩意儿不由让我咂了咂嘴——那是手机,当年,我们都管它叫做大哥大。在那个时候,手机是很稀有的东西,也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的,我甚至都没怎么见过。
高个子听了一会儿电话,只是简单了应了两句,就把大哥大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我身边的瘦子。瘦子接过来听了片刻,只说了两个字:“带来。”可是他的声音,却叫我一辈子都难忘。
如果说,婉婉那银铃般的嗓音能打八分,那这瘦子的声音就是负八分了!他的嗓子眼儿里就好像含着沙子一样,吐不出去又吞不下去的,叫人直觉得难受。而且,他那“带来”两字的发音,也不是标准的普通话,但是是哪里的方言,我也听不出来。
而最重要的是,因为他开口,所以我才发现,这瘦子原来是个老头儿。不过他虽然干瘪,可精神气儿却一点儿都不差,甚至我觉得他比很多年轻人都要精神。只是,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实在叫人太难受了。
瘦老头儿打完电话,又把大哥大递给了高个子,高个子依然是恭敬的模样,还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仿佛在责备我没有恭敬地对待那个瘦老头儿似的。
我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把手腕上的菩提子念珠藏了藏。浑身上下,我最扎眼的就这玩意儿了,万一被他们收了去,那我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还好,高个子只是瞪了我一眼,之后就没有再理会我。而我默诵了几遍心经后,自己的心情也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既然已经是这样了,我再担心和紧张也没有用,还不如“既来之,则安之”。无论会发生什么事情,总之我都护好了婉婉就是了。
只希望大头现在已经听到了我留下的口讯,能够有所行动。不管他是报警还是通知我师父,对我们来说都是有利的。
我心里想着这些事情,也没觉得时间过去,车子就开到了火车站。我深吸一口气,刚跟着高个子走下火车,就看见了一个黄毛站在路边愁眉苦脸地看着我——那人不是大头又是谁呢?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心下一沉,看着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可大头也只是看着我并不说话,反而那高个子走过去轻轻拍了大头一下,冷笑道:“小朋友,想跟来就大大方方地说,不用偷偷摸摸的,多不方便!”
“谁偷偷摸摸了……”大头低声啐了一口,但到底也没有多么放肆。
高个子也没和他计较,直接和那瘦老头儿带着婉婉走在了前面,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我们不会跟上似的。不过,他们也没猜错,如今的我别无选择,只能是跟着他们走。至于大头,他都能被他们带来这儿了,应该也没有什么退路了吧?
我叹口气,和大头相视一眼,沉默地跟了上去。不过我刻意放慢了步子,确定他们离得稍远一些听不见我的声音了,才低声问大头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没有听见我让小张给你带的话?”
“怎么没听见!”大头懊恼地撇撇嘴,“我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对,赶紧追了出去。你猜怎么着,我正好还撞见咱班主任了!他一见我,就问我你家里出了啥事儿,怎么要请一个礼拜的假。我是什么人呐?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出事儿了。所以我敷衍了他两句,就又马上往校门口追,正好就看见你们上出租车。”
“哎哟,你可真是好哥儿们!”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我原本还指望他能救我,结果他倒好,把自己也搭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