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好了!陈大夫,赶紧去看看吧,这建国他又不好了!”两个小伙子脸色极差,额头上跑得满是汗水。
“咋了又?”阿公心里一惊,“昨天不是被他老子一巴掌扇醒了吗?”
小伙子连忙摆手:“不,不,精神是没问题,但是他好像得了什么怪病!今天天一亮,他就往外吐绿水儿,腿上还起了几个大水泡,一碰就哇哇乱叫。他一个劲儿地说自己腿上烧得疼,非要让我们用凉水冲,但我们没敢动。这不,赶紧请你过去瞧瞧!”
阿公一听这个,脑袋都赶上两个大了。昨天的事情他还没整明白呢,今天又遇到个大难题,这咋就都是些没见过的怪毛病呢?不过他心里虽疑惑,却也没有明说,只是点点头招呼大家赶紧走。
这一路连跑带走的,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赶到了村长家。走进去一看,只见那李建国没有像昨天一样满院子追着咬人,反倒是老老实实地在屋里面躺着,嘴里还不住地哼哼。
阿公连忙循声走到屋里去,一瞧之下不由皱起了眉头。
李建国两条腿上的裤子都已经被剪掉了半截,露出来的两条小腿上密密麻麻地起了十多个大水泡。再把裤腿卷上去一看,大腿上也是红彤彤的一片,还真像是被开水烫坏了的模样。
炕边的地上,还流着一滩黑黑绿绿的东西,那是他吐出来的。
阿公的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些,那黑色的应该就是昨天晚上喝下去还没消化的中药,可那绿色的又是什么玩意儿?闻着只觉得弥漫着一股子的酸臭味儿,就好像什么东西腐烂了一样。
这一切都让阿公觉得一筹莫展,但是他身为郎中的责任让他不能退缩。
深吸一口气,阿公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李建国的双腿。从外表上看起来,那些伤口就和普通烫伤一模一样。但叫人纳闷的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算李建国又失心疯,拿了开水往自己腿上浇,也肯定会弄出不小的动静,可怎么就没人听见?
不过不管怎么样,阿公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伤口确确实实就是烫伤。姑且不论这伤是怎么形成的,但治疗起来的难度却是不大。这是个好消息,接二连三的怪事已经让村里人人心惶惶,村长也一夜之间多了不少白发。
想着这些,阿公尽量用轻松的口吻说:“没啥事儿,没啥事儿!就是烫着了,敷点药,等水泡下去就好了。要是他觉得难受,就用冷毛巾轻敷,没事的。”
烫伤对于我阿妈来说,当然是很清楚该怎么治的了。所以她只问了阿公一句“是不是枯矾和花椒”,见阿公点了头,就匆匆跑回家去准备药材了。
至于地上的那滩东西,阿公一时也分辨不出来,只好暂且作罢。他静下心来,又给李建国把了脉,感觉脉象似乎又比昨天虚了一点。阿公心里不安,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怕是要出什么大事!只是这些直觉,不能当做证据来说,阿公叹口气,只好憋在了心里。
这边厢,我阿妈已经赶到家里。
枯矾和花椒就是最常见不过的材料,家里多的就是,阿妈各自取了一点,把它们都磨成细细的粉末。完了她还特地跑到地窖去拿了瓶没开封的麻油,因为在当时,地窖就跟咱们现在的冰箱一样,里面的东西比较凉快。
不得不说,阿妈确实是一个十分心细的姑娘。
等她把所有药材都和匀了,拿油布纸包了一大包,觉得抓在手里像个大冰坨子一样,才又急忙往村长家里赶去。
到了村长家,李建国的腿已经被众人小心翼翼地用凉水淋了两遍。看到我阿妈跑进来,阿公赶忙把东西接了过去,一入手发现是凉的,便不由冲着她赞许地点了点头。阿妈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红了脸躲到一旁。
阿公也不敢耽搁,赶紧用火烫了银针,把李建国腿上的泡全部挑破。紧跟着,他用干净的布给他把伤口洗干净了,才敷了我阿妈送来的药。
李建国这时候倒也懂事,知道阿公是在救他,全程竟然一个字都没吭。
见阿公忙完了这些,村长赶紧跟着他走到了院子里,嘴里头千恩万谢。阿公与他客套了两句,忽然想起他昨天被儿子咬掉了一块肉,心中一动,忙又细细观察了一阵村长胳膊上被咬的地方。
这可真是怪事一桩接一桩了!明明是被咬了一口,可是这村长胳膊上的伤口附近,也是红红的一片,并且起了小水泡。阿公心里一个咯噔,感觉这伤口跟李建国一摸一样,都是烫伤。
“咦,我说老李,你这伤口咋也跟烫着了一样?”
村长低头一看,也是纳闷:“你不说我还真没在意!这早上的时候,也就只是觉得有点热得发麻,我还以为是正常情况呢,就没去管。老陈,这……这咋回事儿啊?”
我阿公思索了会儿,忽然就一拍大腿,嚷了声不好,起身就往屋里头冲。
这时候李建国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屋里头就那大肚子的媳妇儿跟我阿妈两个人。那小媳妇儿一直哭哭啼啼的,阿妈怕她伤了身子,正在想法子安慰。
阿公一冲进去就把两个人往外面赶:“出去出去,以后这个房间,除了我以外,别人谁都不准进来!”
“咋了啊,爹?”阿妈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公看了那小媳妇儿一眼,先是把她送了出去,才压低了声音对我阿妈说道:“我怀疑,这可能是什么传染病。”
“啥?”
“传染病!”阿公拧紧了眉头,“我怀疑,出水泡只是表面现象,被传染的人都会出水泡,跟烫伤似的。你还记得昨天老李被他儿子咬了一口不?我刚才看了,老李那被咬的伤口已经开始向建国伤口的方向发展了。”
“哎呀!这可咋办?”阿妈紧张了,她跟随阿公学医多年,知道这里面的轻重。“怪不得我瞧着觉得不对劲儿呢,阿爹,这是啥传染病,这么厉害?”
阿公摇了摇头:“啥传染病我也不晓得,不过现在千万不能再让别人受到感染。从今天起,你守着这个屋,不许别人进!”
想了想,阿公又道:“今天再观察一天吧,明天一早,我要去县里一趟。有些草药咱们这里没有,再说……我所学有限,去了县里,我好请教一下县里的郎中。”
“那……那李村长咋办?”
阿公轻轻叹了口气:“唉,老李是跑不了了……这倒霉都是捆在一块儿的。茯苓,你还是老实跟他说了吧,让他也在家里呆着,别出去祸害别人了。”
阿妈心里沉重,声音也低了几分:“行,我知道了。阿爹,您放心吧,我一定守好了,不叫别人再进来受到传染。”
村子里的人就是朴实,我阿妈和阿公当时完全没考虑过自己会不会被传染上,只是想着病情不能扩大,要尽一个医者的本分。话说回来,如果现在城市里面的医生也都能怀着一颗医者慈心,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杀医事件了。
一切皆有因果,一切皆有轮回,咱们暂时不表。
只说那会儿,我阿妈听阿公的话,很快就把村里看热闹的人都打发走了。然后她又回家去拿了些外敷伤口的药来,准备给村长先敷上。谁知,就阿妈一来一回这半个钟头,村长父子俩的病情就都恶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