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琬和赵士程正蜜里调油的互相给彼此洗脸擦嘴,谁也没注意到,身后,一道怨毒阴鸷的目光,望着唐琬,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
待唐琬和赵士程转身时,那眸子里的情绪又迅速的被收敛了起来。
之后的日子,平静而安然。
原先在唐琬没嫁过来的时候,他们的院子都是交由赵士程的乳母——张妈妈打理,那恐怕是除了赵夫人外,赵士程最亲近的人。然而,前世的唐琬却并未同她多接触。
前世,便是她嫁过来了,他们的院子也仍是由那张妈妈打理,那时候的她,所处的位置可比如今尴尬的多。
那时候,她声名狼藉,赵士程娶她的事儿约摸也并未说服他母亲赵夫人接受她,因而,虽说赵士程待她极好,赵夫人却对她爱搭不理,更谈不上在人前主动维护她,自然也不会早早的就让她管着他们小院的钥匙。
府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惯是会见风使舵的,那张妈妈是府里的老人,自然也不例外。虽说当着面儿的时候,她总是端的一副宅心仁厚的模样,从不会有半点纰漏。然背地里,却是个尖酸刻薄的,唐琬还曾亲耳听见她在别的丫鬟面前诋毁自己。
如此两面三刀的人,唐琬是瞧不上的,故而虽说她管了院子里的钥匙,又是赵士程的乳母,唐琬也不爱同她亲近。反倒是厨房那边的王妈妈,唐琬瞧着更合心意。
那是个勤恳善良的老妈妈,曾经,在她最难的时候,府里所有人都对她落井下石,只有赵士程始终对她温柔以待的时候,她是除了赵士程之外的另一个诚心待她的人。
那时候,她为流言所扰,郁结于心,身体也每况愈下reads;。子常见她每日里一点胃口也无,日渐消瘦,便吩咐人给她做些开胃的东西。
那时候,别的丫鬟婆子,即便面上不显山露水,心里头也是恨不得她尽早死去的吧,而她却不同。
有天,约摸是丫鬟有事,她亲送了开胃小菜来,刚巧赵士程又出去了,她便顺势留下多陪了陪她,还说了许多宽慰她的话,那时候她并未多搭理这位善良的老妈妈,她的话也悉数没放在心上。可她却一点也不着恼,后来甚至时常会来看她。
她从不会恶毒的说些会让她难过的话,偶尔甚至还会给她逗趣试图让她开怀。只是,她终究辜负了这位善良的老妈妈,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离开,用死亡将自己解脱,也还子常一个平静安宁,尽管结果差强人意。
这些都早就是前尘往事,过眼云烟了,她实在不该总放在心上。重活一世,许多人许多事都变了,但是,曾经给过她温暖的人,她却难免的总是想回报些什么。
如今,这院子里是她管事,她不可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但怎么也还是该让个信得过的人给自己搭把手不是?
原本,张妈妈也算是有经验,该是不二的人选,可唐琬对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是以,她琢磨着要把王妈妈给提上来,给自己做帮手。但顾忌着张妈妈毕竟是赵士程的乳母,不想伤了他们的情分,落人口实,因而唐琬只说是不想张妈妈太操劳,故而让王妈妈替她分担分担。
凡事她就交代给李妈妈和张妈妈,两位妈妈再让院子里的下人去做,每隔三五日,两人再向她汇报情况,说是管了院子里的中亏,其实却也还算清闲。
除了这些琐事,每日里,唐琬都还会抽时间去“闲情小筑”看会子话本,偶尔也会习字作画。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也算是深受其害,本不大情愿再碰这些东西,但学了十几二十年的东西,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况且,“闲情小筑”里,除去话本子,还有许多名人字画,经史典籍,虽说这“闲情小筑”,在她嫁过来之前就早已存在,这是赵士程私人的地方,他更是对这些东西热爱至极,可是,唐琬心里明白,这里边,或多或少,有的东西,就是赵士程为她而精心准备的。
她有些自恋的想,子常所喜欢的,本就是琴棋书画都略通一二的自己,他既没嫌弃自己,她便没道理为了那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空话就改变自己。
至于赵士程,每日里他早早的就会出府,若是事务不繁忙,便会尽早归家,时常会给唐琬带些甜点心。每遇休沐,则会如当日说好的那般,由唐琬为赵士程束发,赵士程则替唐琬描眉,温馨惬意,其乐融融。
三月桃花齐开放,四月蔷薇卧短墙。
春末夏初,石榴花开,仿佛一簇簇的火焰挂在枝头,在绿叶的衬托下,红的耀眼,美的眩目。
不知不觉,唐琬嫁进赵家也有些时日了。
这天,唐家来信,说让她过府一趟,有些事儿要商量。
唐琬不疑有他,等赵士程回府,便把这事儿同他说了,随即两人一道去见了赵夫人,以后便相携着去了唐家。
路上,赵士程曾问唐琬可知是什么事,突然急着让他们回去,唐琬只道不知。
这回了唐家才晓得,原来啊,是凌兰猗家里来人了,说要接她回去。
这本也没什么,她在这住着也有一段时日了,虽说大家相处的极好,然人姑娘家里来接,也不能拦着不是。
怪就怪在,唐钰这厮偏生就是不肯放人reads;。
那时候,唐琬三朝回门,临走说的那番话,给了唐钰很大的鼓舞。
他是真的对凌兰猗存了那心思,加上素来又是个牛脾气,若凌兰猗真对他没感觉倒也就算了,可凌兰猗心里却也是有他的。
原本凌兰猗还总不承认,总口是心非,可有一日,唐钰本着破釜沉舟的心思,他堵到了凌兰猗,先是就着那日两人有口角,他说话难听的事儿道了歉,接着又抓着凌兰猗一本正经的诉衷情,天知道,他这辈子,什么时候那么怂过?
对着个姑娘家,红着脸,干巴巴的表明心迹,期盼着人姑娘的首肯。结果呢?凌兰猗这厮平日瞧着没一点姑娘家的模样,这档口,竟然就红了眼眶,整的跟他欺负了她似的。
她还哭着说,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唐钰登时就来脾气了,小爷这正正经经跟你告白呢,你答不答应给个准话不得了,不可能是什么意思?你究竟瞧没瞧上小爷?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
他动作粗鲁的给凌兰猗把眼泪儿抹了去,盯着她又大声的追问了一次,“你就说你心里有我没我,别整这些个文绉绉的玩意儿。”
凌兰猗蓦地就有些被他唬住了,睁着双红扑扑的眼睛,滴溜溜的望着唐钰,活似个可怜兮兮的小白兔。
是的,就是小白兔,唐钰什么时候瞧见过她这副模样?一时有些尴尬,还当自己是吓到她了,毕竟,就算平日里再怎么女汉子,她本质上总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不好意思的努努嘴,他尽量动作轻柔的握住凌兰猗,语气也软了下来,他说:“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喜欢上了,刚开始那会儿,我其实挺讨厌你的,可是,渐渐地,我喜欢看到你,喜欢看你笑的模样,也喜欢看到你吃瘪生气的模样,所有的所有我都喜欢,若实在要说有什么不喜欢的,那就是不喜欢你如今哭的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有不喜欢你躲着我。”
凌兰猗不说话,静静地望着唐钰,她不知道她该说什么才好。
在她眼里,唐钰素来是个做事没头没脑,有勇无谋,又脾气暴躁的莽汉子,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如此的温柔。
他的眸子亮闪闪的,像是盛了漫天的繁星,他的笑张扬肆意,他从不掩饰,他瞧着最是小心眼,其实总是最包容。
见凌兰猗只直挺挺的望着自己,却一个字也不说,唐钰难免有些着恼,瞪大了眼睛,他伸手戳了戳凌兰猗的脑门儿。
“总看什么看啊,我都说了喜欢你了,你喜不喜欢我呀,说了,我才给看!”
凌兰猗噗嗤一笑,没好气的道:“你怎么这么霸道。”
见凌兰猗软化了,唐钰随即挑了挑眉,哼哼两声,“我还就霸道了,你看也看过了,以后就是小爷我的人了,听见没有。”
“谁是你的人了,可别瞎说!”凌兰猗红着脸啐一口唐钰。
唐钰嘿嘿笑了笑,“谁刚接我话了谁就是呗。”
凌兰猗被他这话说的越发臊红了脸,当即就扑上来要打唐钰。
唐钰却由着她闹,只嬉皮笑脸的道:“呐,打吧,打吧,打是亲骂是爱,我可只当你是答应了,不能反口了的。”
他这么说了,凌兰猗反而就没好意思再下手了,只推了一把唐钰,随即有些怅然的道:“我们家里不会同意的,他们……他们给我许过人家了,我……我这次就是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