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欢喜得不得了,连声说画得好画得好,我眼里的南岳就是这个样子,我要重重报酬你。你猜他给我多少钱”
“一百两银子”望着两眼都是笑容的齐白石,杨钧尽量夸大着数目。
“不对,不对”齐白石用力摇摇手,“三百二十两,三百二十两啦”
齐白石将右手竖起,先伸出三个指头,又伸出两个指头,笑得十分开心。
“啊,这么多”杨钧也很是羡慕。
“乡里人都说,这还了得,画画真可以发财啦,齐木匠画了几幅画,换来了梅公祠八间大瓦屋啦”齐白石摹仿着乡邻的口吻,配合着手势,大声地说笑着,比那天在明杏斋要活跃得多。杨钧觉得这个土头土脑的老大哥十分有趣,但同时又觉得他怪得很。
一是他从来不在东洲书院吃饭,书院的饭菜比街上饭铺里的要便宜,他说贵了,每天去烤红薯挑子上买红薯吃。天天如此,不烦不厌。二是他对那件粗布长衫很爱惜,一进屋就脱下,小心折好平放在枕头下。三是一旦脱下长衫后,腰间便会露出一大串钥匙。这串钥匙整天不离身,就是夜晚睡觉也不解下。杨钧好奇地问他,哪有这么多的钥匙。他指着钥匙一把把地介绍:这是开钱柜的,这是开米柜的,这是开油筒的,这是开盐缸的,这是开颜料箱的,这是开纸笔箱的,这是开木工工具箱的。大大小小的钥匙总有十多把。
杨钧笑着说:“钱柜、颜料柜的钥匙你随身带出来,这我想得到。开米柜油筒盐缸的钥匙你都带出来,家里人不要饿肚子”
齐白石认真地说:“我都算计好了,我在这里顶多住半个月,加上来回路途,一共二十天,二十天里共需要多少米和油盐,我都先量出来了,不会饿肚子的。”
杨钧在心里摇了摇头,觉得这个怪木匠真是不可理解。
齐白石问杨钧:“那天先生说我是又一个寄禅黄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寄禅黄先生是个什么人”
杨钧把八指头陀寄禅法师的事对他简单地说了说。齐白石说:“他和我一样,也是个贫苦出身的人,现在又同为王先生的学生,我这次回去一定要去拜访他。”
这一夜,齐白石给杨钧画了三幅画,说明天要回家去了,这三幅画抵房租。杨钧高兴地收下了。第二天,齐白石向先生辞行。
王闿运对他说:“回去后,不仅只读唐诗三百首,还要读读诗经和汉魏六朝的古诗,那是诗的源头。把源头弄清楚了,后来发展的流派才能看得了然,吟起诗来才有根柢。”
齐白石弯腰答应了。
王闿运又说:“读了唐诗,还要读宋诗。宋诗虽不如唐诗,也自有它的长处,非唐诗所能代替。元明诗不必多读,泛览一下就够了,因为元明两代无诗人。到了国朝,诗的成就评价不一。作诗的人很多,可观者也不少。吴梅村、屈翁山、王阮亭、袁子才、龚定庵、何子贞的诗都值得一读。读诗的同时,也要读读词曲。晚唐两宋之词,元人之曲,都是前人留给我们的珍品。诗词学好了,不仅可以使你能在朋友之间酬唱应对,抒怀题画,还可以帮助你提高治印画画的境界。你好好读几年诗,慢慢细细地咀嚼我对你讲的这番话。”
齐白石恭敬回答:“多谢先生的指点。学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先生教诲的恩德。学生就此告辞了。先生家里有什么事要学生效力的吗”
王闿运想了一下,说:“别的事没有,只有一件事,我想恰好你可以帮得上忙。”
齐白石说:“先生只管吩咐,学生一定尽力去做。”
王闿运说:“夏午贻、杨晳子他们凑了四百两银子,要把我三十年前建的后遭火烧的湘绮楼修复起来。你是木匠出身,粗细木匠都做过,这事属你的行当。我请了云湖桥的魏木匠掌工。魏木匠人是能干,肚子里也有样子,就是有点鬼,算价上料,都爱玩手脚。你回去后,帮我和魏木匠一起算算价,莫让他呷住我这老头子。有空时,常去云湖桥看看,看他上的材料假不假。如何”
“行。”齐白石一口答应,“先生放心要说别的事,学生常被人欺负,至于说起屋上的事,世上没有哪个可以蒙过我。我一回去,就找魏木匠一起做个估算。动工后,我每隔十天半个月去看一次,一定要把先生的湘绮楼重新建好。”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王闿运站起身说,“今年年底,我在东洲的聘期就满了,明年我就会回云湖桥去,住在湘绮楼上再不出来了,你以后问诗求学也就方便了。”
“那太好了”齐白石高兴极了。他是个很恋家的人,将近四十岁的人了,才第一次出湘潭县。这半个月,他觉得好像有半年之久,今后不出湘潭就可以见到先生,岂不太好了
张登寿要回乌石山去一趟,于是就和齐白石结伴同行。路上,从王闿运一句“又是一个寄禅黄先生”的话,两人又谈起了寄禅法师。
齐白石说:“我们湘潭出了一个这样有名气的诗僧,我先前一点都不知道。”
张登寿笑着说:“寄禅法师虽然也作诗,但到底是方外人,你天天守着老婆孩子,哪里能听得到佛门中的事。”见齐白石有点羞惭的样子,他又补充道,“这也难怪,好比我,又不是大名士,寄禅也不会跟我交往,若不是他到东洲来拜访王先生,我也不会认得他。”
齐白石说:“如何去见他一面才好。”
张登寿说:“他是个爱走动的和尚,时常外出,难得见到他。”过了一会,他想起了什么,说,“他的亲弟弟结山现在还住在龙潭冲。他们是共过患难的兄弟,感情很深,想必知道寄禅的行踪。”
二人于是转路来到龙潭冲。一问起寄禅法师,这里的人都知道,主动带他们到结山的家里。结山听说来的两位都是王闿运先生的门人,便很热情地接待他们,留他们吃饭,住宿。结山告诉他们,他的兄长去汉阳归元寺去了,两个月后会回龙潭冲住几天,然后回衡阳大罗汉寺,回寺途中要去东洲拜见王先生。
齐白石决定,两个月后再来龙潭冲会见寄禅,和他一起再去一次衡州府,将两个月来学诗的心得向先生作个禀报。
二老衲无聊题红叶
自从结识齐白石之后,杨钧于绘画之外又添了一门爱好,那就是治印。自制了几把刻刀,又按齐白石所教的,从河边拣回一些质地较软的楚石,磨平后刻字,刻了又再磨平,反反复复地自我摸索。他本是一个极灵慧的人,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待到哥哥从京师回来的时候,杨钧已刻得很成样子了。杨度见了很喜欢,称赞弟弟聪明。杨钧听了很高兴,精心给哥哥刻了几枚印章。杨度的书法很好,常有人请他题字,弟弟刻的印章正好派上了用场。
这天傍晚,杨度在灯下重读大周秘史。另一侧,杨钧在一刀一刀地刻石头。张登寿进来了,对杨钧说:“重子,齐白石和寄禅一起到东洲来了,现正在寄禅的僧舍里说话。他说过会来看你。”
东洲书院里并没有僧舍,因为寄禅这一年来主持大罗汉寺,常到东洲来,王闿运特为给他预备一间小房子,供他一人使用,书院便戏称这间房子为僧舍。杨钧一听齐白石来了,很高兴,这两个月里,他已刻了百多块石头,篾篓子装满了一篓,很想请齐白石看看。杨度听弟弟说起齐木匠的经历,尤其是画画得精绝,也很想去见识见识。八指头陀的名字,他也听说过,只知道是个爱写诗的和尚,却从没有晤过面。于是兄弟俩一齐起身,去僧舍看望齐白石和八指头陀。张登寿也随着他们一道去。
一进屋,杨度看见油灯下,两个人正在用湘潭乡下话交谈。张铁匠大叫了一声:“杨晳子来看你们了”
二人慌忙站起。铁匠指着和尚对杨度介绍:“这位就是寄禅法师。”
和尚双手合十,弯下腰来,声音洪亮得惊人:“贫僧久仰晳子先生大名”
杨度诧异地打量着,只见和尚身高足足超出他大半个脑袋,粗眉大眼,宽脸长耳,满嘴浓厚的胡须垂到前胸,膀阔腰圆,孔武有力。他暗暗吃惊,心想:若不是光光的脑顶上那九颗醒目的艾炙伤疤,眼前站立的分明是一个江湖豪杰、武林高手于是忙答道:“杨度素慕法师高名,今日有幸得见佛容,不胜荣幸。”
铁匠又指着木匠说:“这位便是白石先生。”
齐白石忙将起皱的长衫扯平,垂手恭立道:“木匠齐璜向晳子先生行礼了。”说着便深深地鞠了一躬。
杨度忙扶住,说:“舍弟时常称赞先生绘画治印,艺冠三湘,今夜特来拜识。”
“杨二师兄那是夸奖,其实不敢当,不敢当”齐白石摇着头,心里却很高兴。
说话间,杨钧也与和尚互相问了好,然后拉着木匠的手,亲热地站在他的身边。大家坐下后,说着闲话。铁匠有事先告辞了。
将门之后的杨度,文雅的外表里流动的是豪放的热血,他第一眼见寄禅长得如此雄壮威风,便打心眼里喜欢,很乐意与和尚多说话。杨钧则有许多刻石的体会要对齐白石说,于是四个人分成两摊子,都谈得十分投机。
杨度见桌上摆着一个簿子,上书 白梅集 三字,便拿过来,说:“据说法师二十多年来吟的诗有一千多首,这本诗集是第几本了”
寄禅笑着说:“晳子先生出身世家,饱读诗书,吟的诗才真的是诗,贫僧腹内草莽,所谓吟诗,不过是打山歌而已。”
杨度说:“法师客气了。诗言志,道出真性情的,便是好诗。诗三百,大部分都是当时的山歌情歌。”
寄禅会心地一笑,说:“晳子先生,你真的懂诗。不瞒你说,这本 白梅集 是第三本了。第一本诗集叫 嚼梅集 ,收的是吴越之游的诗三百余首。第二本诗集叫 餐霞集 ,收的是漫游回来,到大罗汉寺之前的诗五百余首。这本 白梅集 将这一年的诗汇总了一下,也有三百多首。”
杨度赞道:“真不容易,前代的名诗僧没有一个可以与法师比得的。”
寄禅大笑道:“多有什么用,好的太少了”
杨度说:“哪里,哪里”说着顺手将 白梅集 打开,一眼见第一页上写着“白梅诗五首”,心想,看来这就是这本诗集命名的由来了。再看那字,却不上眼,歪歪斜斜的不成体,又大大小小,搭配不匀,也有写错写白的,旁边有改正的字,字迹端正,显然是别人的笔迹。杨度想:这样的字也能写得出好诗来吗和尚能吟诗就不简单了,是不是世人鉴于此而把他抬高了呢姑且看看吧遂先看第一首:
了与人境绝,寒山也自荣。孤烟淡将夕,微月照还明。空际若无影,香中如有情。素心正宜此,聊用慰平生。
杨度吃了一惊。这诗真的写得不俗,尤其是“孤烟淡将夕,微月照还明”这两句写得妙。于是顿生兴趣,一口气读了下去:
一觉繁华梦,性留淡泊身。意中微有雪,花外欲无春。冷入孤禅境,清如遗世人。却从烟水际,独自养其真。
而我赏真趣,孤芳只自持。淡然于冷处,卓尔见高枝。能使诸尘净,都缘一白奇。含情笑松柏,但保后凋姿。
寒雪一以霁,浮尘了不生。偶从溪上过,忽见竹边明。花冷方能洁,香多不损清。谁堪宣净理,应感道人情。
人间春似海,寂寞爱山家。孤屿淡相倚,高枝寒更花。本来无色相,何处着横斜不识东风意,寻春路转差。
杨度读罢,心里叹道:“一个和尚能将梅花写得如此传神,真正称得上才情横溢。”于是激情洋溢地对寄禅说:“法师,古来咏梅的诗人成百上千,尤以林和靖居士的梅诗最为高雅,然法师这五首白梅诗,却在和靖居士之上。”
寄禅连连说:“晳子先生过奖了。贫僧努力追赶,还望不到和靖居士的后尘哩”
杨度说:“若法师不嫌弃,晚生试评论一下如何”
寄禅说:“晳子先生大才,正要听你为贫僧纠正错谬。”
杨度指着诗说:“这两句,意中微有雪,花外欲无春,可谓道出梅之神。这两句,淡然于冷处,卓尔见高枝,可谓突出了梅之骨。这两句,孤烟淡将夕,微月照还明,吟出了梅之韵。这两句,花冷方能洁,香多不损清,说出了梅之理。而人间春似海一首为诸诗之冠,不可以句摘。咏梅至此,真是独擅千古。”
寄禅听了心中大喜,说:“晳子先生,你的这番评说,真为贫僧的诗大增了光彩。”
杨度说:“白梅集,看来就是因此而命名,至于餐霞集,必定又有一番缘故。”
寄禅心里高兴,不免有点得意地说:“光绪十年我三游奉化雪窦寺。回到天童寺后,我又与日本僧人冈千仞游玲珑岩。这年八月,我从四明山回到长沙,小住麓山寺,后又卜筑南岳烟霞峰。我爱烟霞峰水石清幽,竹树翠蔚,吟了一首诗:身闲罕人事,瓶钵足生涯。晴晒春前药,香闻雨后花。溪声清枕席,云气湿袈裟。箕踞长松下,朝朝餐碧霞。这最后一句朝朝餐碧霞,甚为朋友们所称赞。我于是取来做了第二本诗集的名字了。”
杨度听得有趣,说:“那嚼梅集呢”
寄禅答:“那是我泛游吴越时的写照。想当年,一个贫困潦倒的游方僧,那日子是多么苦的了。一瓢一饮,登山涉水,渴饮清泉,饥嚼梅花,边嚼边吟诗,这便是嚼梅吟。”
杨度哈哈大笑起来,餐霞嚼梅,眼前这个和尚是个志趣极为高洁的人。他饶有兴致地继续翻看着,眼光停在一首诗上。那诗题作九日寄天童秋林老宿,为七言绝句:满城风雨动幽思,正是重阳放菊时。遥羡吾师行道处,一株红叶好题诗。
杨度像抓着把柄似的,揶揄道:“法师原来凡心甚重,这几十年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寄禅惊问:“你说的什么”
杨度指着诗说:“一株红叶好题诗。看来法师对卢渥的艳遇是极羡慕哩”
说罢直望着和尚笑。
寄禅坦然说:“不瞒晳子先生,这就是先说的,贫僧腹中书籍太少的缘故。那时偶成红叶题诗一句,心中颇为欢喜,以为得之天助,谁知却暗合了唐人红叶题诗的风流故事。”
杨度笑道:“若是暗合,那就更有趣了。”
寄禅说:“你看下去就明白了。”
杨度翻开另一页,见赫然写着:“辛丑九日,余寄秋公,有一株红叶好题诗句,彼时不知有宫女故事,秋公次韵见讥,复成一绝答之:禅心不碍题红叶,古镜何妨照翠娥。险处行吟方入妙,寄声岩穴老头陀。”
杨度笑道:“好个诗坛佳话,佛门佳话。法师,我来为此事赠你一首诗如何”
寄禅伸出左手来,将手掌张开,做了个致敬的礼节。那边厢齐白石、杨钧听到这边要吟诗了,遂停止谈话,竖耳恭听。杨度凝神想了一下,念道:“禅心泥絮恐非真,悟彻西厢始入神。他日采君入诗话,题红艳事又翻新。”
吟罢哈哈大笑,杨钧、齐白石也跟着笑起来。和尚不但不生气,反而说:“阿弥陀佛,晳子先生这样看得起我,我不能不和一首。”
他一只手不停地数着胸前的念珠,半眯着眼睛,念念有词,不到一袋烟的工夫,也吟出一首诗来:
卅年匿迹住深山,只有孤云伴我闲。
难去风骚余韵在,题红佳话落人间。
杨度鼓掌赞道:“好诗,这才是真性灵的写照,这段佳话是一定传下去了。”
杨钧忙张罗着纸笔,一边说:“我给你们记起来,免得日后法师不认账”
一向老实的齐白石也露出了真性情,快活地说:“重子,你写好后,我在旁边落个款做个证人,还要刻个闲章盖上。这个闲章,刻个什么好呢”
齐白石还在思考,杨度已抢先答了:“就刻个今日红叶题诗僧。”
寄禅说:“还不如刻个老衲无聊题红叶的好”
“妙”众人皆鼓掌,快乐地大笑起来。
笑过一阵后,杨钧和齐白石又凑在一起谈他们的金石篆刻。寄禅却对杨度说:“我这次来衡阳,是向大罗汉寺的僧众辞别的。”
杨度问:“法师又要外出云游了”
“不是云游,而是到另外一个地方。”
“哪座宝刹”
寄禅神情庄严地说:“沩山密印寺的住持觉幻长老八十七岁了,前几年就要我去那里接他的脚。觉幻长老道行高深,在密印寺有很高的威望,我自认为不能代替他,多次谢绝了。前不久,他又来信催我快去,说他已得病在身,圆寂之日不久了,关于沩仰宗的研究,他有许多心得,要在去西天之前对我说。这次不容我不去了,我要当面听觉幻长老谈谈对沩仰宗的研究,并尽量记录下来,莫让它失传了。”
“是去当住持吗”杨度问。
“是的。”和尚点头。
“住持一任几年”
“有四年的,也有五年的。我不一定任满,遇到合适的人便传给他。我的性格好动不好静,一地呆久了,易生厌心。”寄禅略停顿一下,望着杨度说,“晳子先生,我们今夜初次见面就谈得这样投机,我想这怕是缘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杨度最是个乐于助人的人,立即爽快地答应:“行,只要我能做得到的,什么事都行。”
“好”和尚又举起一只手掌来,向杨度致谢,“贫僧刚才说的,要将觉幻长老的沩仰宗研究成果记录下来,为佛门保存一份珍贵的遗产。但贫僧少年失学,文字功夫差,打打山歌还可以。真的要执笔为文,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想必晳子先生从白梅集的字迹上便早已看出。不怕先生取笑,贫僧的字便只能写得这样子了。这种字,如何能记下觉幻长老的口述更不能整理成文了。我想请晳子先生和我一起去密印寺,在那里住上十天半月,将觉幻长老的话记下来如何”
“行”杨度不假思索地满口答应。
“阿弥陀佛,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和尚十分感激,边说边起身,双手合十,深深地对着杨度鞠躬,“贫僧代表觉幻师和密印寺全体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