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文彬,你这看上去心情大好嘛!”赵益同边说边收拾着眼前那大大小小的行李。
“益同啊,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哎?我倒是要听听是什么样的好消息,比这回国还让你开心?”
“方才,义之发来了电报…梓鞒,已经安全的跟她接上头了!”李文彬一脸如释重负的说道。
“哦?是吗!那可真是个好消息啊!…没想到,你跟人家梓鞒这般的兜圈子。又是密码,又是诗的,终究还是没能把人家难倒嘛…”
“只是…义之跟我说,梓鞒在联系上她之前,经历了一段小小的风波…”
“啊?是发生了什么事?”
“义之的意思大概是说,党国驻上海的保安团得知了日方密钥三人组的行踪之后,便去到机场抓人,可巧,偏偏阴差阳错放走了犯人,却抓去了梓鞒。”
“这帮子蠢货,他们以为密钥三人组的行踪就是那么容易被破获的嘛,说来不过是日本人故意做出的假情报,在耍他们罢了…我看这党国的前程啊,早早晚晚就得断送在这帮子人的手里。”
“哎,说的是啊。这后来,他们倒是发现了是自己抓错了人,本应该就此放了梓鞒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他们看到了我写给梓鞒的信。”李文彬边说边叹了口气。
“说来,是这信让他们起了疑心啊,一口认定了梓鞒就是**,还想从他口中逼问出义之的下落。”
“哎?啊,你等等…他们凭什么怀疑梓鞒是**…哦还有,他们是怎么看的出这里面会有义之的关系呢?”
“这一点,我也觉得很是奇怪,若一定要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这信的缘故。只是…单单从信上来看,即便是他们破解出了“国中无君”这四个字,也不会晓得其中的含义啊…我一直在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呢?”
“我说文彬,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你觉得,会不会是我们里的人和党国那边……”
“你是说有奸细嘛…这不可能,如果是有知情的人在故意透露,那干嘛不直接告诉党国那边,义之的去向呢,何必兜这个圈子?”
“你这样说倒是不无道理,那我们…何不简单来看!说来,这淞沪一带啊…最神秘的情报人物非靳义之莫属了,保安团的那帮人没准就是在误打误撞呢。”
“嗯,现在也只能这样想了……”
“哦,对了,梓鞒那小子,进了保安团里没少受苦吧,他还好吗?”
“义之跟我说,他的侧脸上还留有那时鞭笞出的疤痕。”
“啧啧啧,这帮混蛋!对着自己的同胞倒真是下的去狠手,这还是在国共合作共同抗战的节骨眼上呢,他们都敢如此嚣张,那以后还…哎!对了,你快跟我说说,后来梓鞒他,是怎么被放出来的?”
“这就不得不提及梓鞒的父亲,向靖先老前辈了……”
“原来如此,梓鞒的父亲竟是向老爷!可说呢,怎么看他都是一身的贵公子气。不过啊,说真的,我是真的很期待这位向大少爷进了军营的样子。我觉得,他可得适应好一阵子才行呢。”赵益同边说边微微笑了起来。
“你这样说当真的是有失偏颇,你呀,你没有看到梓鞒坚强的一面。保安团的刑法那般残酷,岂是常人所能忍受的,到最后,他可是只字都未提及我们…哎,不管怎么说,发生这样的事都应该怪我,我本不想让他这般周折,却是为的他的安全,还有义之的安全,不得不这么做,只愿梓鞒他莫要怪我便好。”
“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赵益同淡淡的收起了方才的笑脸。
“那小子虽是长了一幅女子的俊俏模样,可这心啊,却是大条的很,甚至比你我都要宽呐!说来,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中心公园的广场上,当时他还跟身边那个叫德仁的小伙子在队里你推我骚,那时候他的眼神就是那般的倔强,看的出绝对是个有骨气,有血型,又靠的住的人。所以,后来你和同志们被困在警察局里,我第一个想到要去找的人便是他了……”
“原来这才是故事完整的版本!那这么一说,我李文彬第一个要感谢的是你益同兄喽?”
“哎?这怎么使得呢,我的团长大人。”赵益同说着,还玩笑似的向李文彬拱了拱手。
“对了,益同啊你的行李收拾的怎么样了?”
“我这该带的东西啊倒是带的差不多了,就差那个“死脑衿”了。飞机是明日下午的,我同他一起回去,那小子这两天可是激动的吃不着睡不着的,简直是吵死了。”
“好,好,好,他也算终于等到这一天啦,且让他激动一阵便是。”
“那,文彬你呢…你什么打算?”
“再过几日,我便会回去。直接去到徐州,那里有廖长官的部队,我被组织上安排到了那里去做一名团政委。”
“廖长官?哪个廖长官…你说的不会是…廖以鞍,廖长官吧?”赵益同睁圆了眼睛看着李文彬。
“嗯,不错,正是廖以鞍。”
“我的老天爷,你李文彬打底是哪辈子修的这样的好福气…没想到竟会是廖以鞍,我跟你讲那可是党国的传奇,生下来那就是为的打仗来的。
啊,就是前不久的淞沪会战上,他兵出如神,竟用500人的兵力一举端掉了日军的一个团,把那松井石根气的鼻子都歪了。现如今,就是高高在上的委座大人都对他青睐有加呢。”
“哈,益同啊,想不到你这人在美国,可这消息却是灵通的很嘛。”
“那是自然,啊,你别在这儿打岔,还没跟你讲完呢…人们都说这个廖以鞍便是当年的周公瑾在世,想那周公瑾曾是一代少年都督,如今的廖以鞍也不过只有二十六岁,却已是党国的上校团长了。
最让人羡慕的还不仅仅是这些军功军纪……哦,对了!我听过这样的一个说法:如果有人问你什么才是男人,那你就让他去看看廖长官便好,他就是男人的标准,且不说旁的,只看那身段那比例光是立在那儿就是一尊完美的雕像啊。”
“你这说的,未免也太神乎其神了吧。只因为廖长官是军事奇才,你们便这般夸大现实盲目崇拜,是不是真如你所说啊,我到时候一看便知。”
“哎你别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嗯?什么人?”
“说起这廖以鞍,就不得不让我想起那日本国的光华公子,前者是潇洒望青天,后者是玉树临风前,你说,他二人若有一天狭路相逢,兵戈相见,到底会是谁能更胜一筹,笑到最后呢?”
“这,倒是很难说啊。想来,既生瑜,何生亮呢?若真是狭路相逢,或许会是彼此的不幸吧……”
“老爷,求求您,您不要责怪少爷了,少爷他也是在这家里呆的太久,想出去透透气而已。”
“透透气?那也不看看,这都已经是几点了!”向父撸起了长衫的袖管,露出了那腕处的手表,猛的贴到了向梓鞒的眼前让他看看仔细。
“十…十二点了。”向梓鞒赶忙低下了头,绷着唇看了看一旁的莱恩。
“你看他做什么!都已经是十二点了!鞒儿!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你们到底是打哪儿回来的!”向父横眉怒视着儿子,文明杖被他牢牢的握于手中。
“啊,是聚…”向梓鞒刚要说出聚悦门几个字,却被莱恩从后面狠狠的捏了一下胳膊。
“哦,老爷,剧场!我们去剧场看戏了…老爷您不知道,今晚的夜场演的可是《定军山》,您没去那真是太可惜了,啊哈哈哈…”莱恩边撒着谎边干涩的笑了起来。
向梓鞒转过头斜斜的瞅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真能编呐。以后啊,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他的鬼话了。
“看戏!那走之前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蓝香四处去找你们,却是连个人影都没抄见!”
“父亲,蓝儿她现在…”
“她已是累到了不行,便回到自己的卧房去睡了。”
“哦…”向梓鞒微微松了口气。
“你们两个啊,到底要我怎么说才好呢!鞒儿!你刚刚经历过的事,难道现在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吗?你不是一回国还没有站稳,就凭白无顾的被抓进了保安团了吗?你不是,差一点就白白断送了你的这条小命吗?如今出了这租界,尽是是非之地,你怎么,怎么还敢到处乱跑!”
“父亲,鞒儿知错了,鞒儿以后再也不敢了!请父亲莫要生气才是!”
“生气?呵…我哪里还敢生气?只你安全的回来,我就该谢天谢地了!…鞒儿啊,鞒儿,你就…那么的小看自己的父亲?你以为我向靖先是谁?你的那点小心思,我就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向梓鞒听到这儿,内心一阵慌乱。是啊,父亲终究是父亲,他的精明又岂是自己想骗就能骗的了的?…或许,自己的那些想法和计划,他都早已心如明镜…
“莱恩你去休息,鞒儿你随我到书房来。”向父没有再多说,转身上楼去了。
“少爷,你不要担心,只管跟老爷去吧。”
“嗯。”向梓鞒咬着嘴唇微微点了下头,随即转身跟了上去。
“哎…我的梓鞒少爷”莱恩淡淡的叹了口气,目送着他一步步上了楼。
“梓鞒少爷,你今晚的表现真的是让莱恩又惊又喜……少爷你果真成了真正的男人,有了自己的好恶。只不过莱恩更希望你,可以多去看看蓝香小姐。到最后,莫要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才是……”
“跪下!”
向父的话音未落,向梓鞒却扑通的一声双膝跪倒在地,那膝盖处留有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
“鞒儿,你和梓鞑一样,没有一个是让我省心的。”向父说着,背过了身去,眼睛不由得望向了那墙上裱起来的全家福,看着那上面两个笑容灿烂的孩子,感觉一切……仿佛还在昨天。
向梓鞒不敢去猜想父亲此时的表情,更不敢去面对他眼眸里的泪光。不论过去多久,他们都还是放不下曾经的伤痛…
“你的伤势一直都未能痊愈,我就想着等你完全好了再说,可现在看来…你已是大好。哎…我的鞒儿长大了,自己的心思也不愿再和为父讲了。
可是鞒儿,你别忘了,我是你的父亲!你心里藏着事,我一看便知。即使你嘴上不说,可你的眼睛从来就不会撒谎……”
“父亲!”
“为父一直以为,鞒儿是个听话又懂事的孩子,可是这一次你却颠覆了我对你的认识,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敢自做主张提前退学,事前就连一丝招呼都不跟我打!”
“父亲,鞒儿知道瞒不过父亲,还请父亲责罚。”向梓鞒一下扑倒在地,将头重重的埋了下去。
“责罚?你在保安团里受到的责罚还不够吗?你真的,真的是和你哥哥如出一辙,当真是一对不畏生死的英雄兄弟啊。”
“父亲您,莫要再提及哥哥的事了…”
“不提?哈…我怎能不提!我已经送走了一个儿子,难道还要我眼睁睁的再送……“向父一时间欲言又止。
“或许我是真的老了,已经不晓得什么是赤子情怀,什么又是报国忠心…我只知道我有的是经验和教训!什么样的人该信,什么样的人不该信,我比谁都要清楚!
这些年里,你在美国结交了什么样的人,竟会唆使你带着这样的信回来,置你于危险之地而不顾。鞒儿啊,你好好想想吧,像这样的人,你还要继续相信下去吗?”
“父亲,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他们值得我去相信!”
“朋友?好一个朋友,你的这个朋友可曾告诉过你,他是**吗?”
“不,那是因为…文彬大哥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文彬大哥?”
向梓鞒忙咬住了嘴,紧紧皱了下眉,自己真是笨,竟然就这样说了出来。
“你说的这个叫文彬的便是这写信之人?…怎么,他想把你介绍入党吗?还是介绍你参军入伍呢?”
“父亲!是我,是我主动要求加入队伍的,我想做一名战地军医,而只有文彬大哥他可以帮到我!”
向梓鞒说这话的时候猛的挺直了腰板,这样对着父亲彻底摊牌的一刻终究还是来了,话已出口竟让他如释重负……
“战地军医?”向父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猛向后退了一步,一把扶在了案上。
“战地军医…我知道了,原来那时候起你就已经想好了一切!我真是小看了我的鞒儿,他竟可以如此处心积虑,就是为的有一天,可以去上战场……”
“不,不是父亲所想的那样,我,只不过是想为这战争的胜利,尽自己的一份微博之力。”
“尽力?你一个娇声惯养的公子哥吃不得苦,受不得累,你能尽什么力?”
“那父亲您呢?您如今不也是多半个官商了吗?我知道,您从来就不愿踏入什么官场纠葛,党派纷争,可如今的您却成了这党国医药线上的大人物!您难道不是为的战争的胜利,在尽自己的一份心吗?如果您可以,那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
向梓鞒蹙紧了眉望着父亲,他的十指狠狠抓着地板的缝隙,欲要嵌入进去。
“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说真的,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经过,自问从未怕过什么!可叹这如今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恰遇顶头风…我一直在担心的事终究还是来了!”
“父亲!请恕鞒儿不孝!您就成全鞒儿吧!鞒儿向你保证,一定可以待到战争结束,平安归来,承欢膝下!父亲!”
“够了!”向父的声音颤抖到歇斯底里,他回想起当年的向梓鞑也是说着同样的话,便再没有归来…
“鞒儿,去当什么军医的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可能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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