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井伊奈慢慢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睡在筵席上。
“我这是在哪儿?这是神殿吗?”他迷迷糊糊的做起身时,被面前的一队宫人吓了一跳。
“樱井大人,这不是神殿,这里,是沁源宫。”说话的是掌事的宫人,在她身后跪着的那八位宫人,品级较低,受她领导。
“樱…樱井大人?啊,这…使不得,请直接叫我樱井就好。”樱井伊奈赶忙双手扶膝,深深的弯下腰去,向那掌事行礼。一时间内心颇觉惶恐,他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被称作是大人呢……
“樱井大人,不必客气。在下是这沁源宫中的御掌事,龙山羽芽。包括我在内,在您面前的这些宫人们,都是受亲王殿下命令专程来侍候您的。”
樱井伊奈听糊涂了,自己不是刚刚死里逃生吗,怎么这转眼之间,竟能登堂入室坐享浮华,而且还是在这华贵无比的沁源宫里……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所处的这间小室…这个,连地面都散发着光辉的地方。
“敢问龙山御掌事,这间小室是……”
“回樱井大人的话,这里是殿下平日休憩的雅室。”龙山羽芽态度谦和,恭敬有礼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殿下的雅室?”是啊,若是称其为雅室,是一点也不为过的……他站起身来,轻轻走进那摆放在一侧的精致木架。
那一个个雕琢细密,镂刻精湛的大小格子中正摆放着各式的奇珍异宝。
奈良三彩的御马雕,雄姿矫健神气威武,就好像是…亲王殿下他今日所骑的那一匹…他脑中一边回想着那画面一边继续看下去。
走到那半透明的九谷烧香炉旁,隐约可以看见升腾出的阵阵香雾,那味道好生馥郁,是他,俯身把小猫递到自己手中时,带来的香气……
还有那,琥珀色的琉璃御盏像是潋滟的夜光杯,烟波浩淼,就像那时他看着自己的目光。这里,处处都有他的气息……
樱井伊奈一件件的仔细看着,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那樱花漫天的富士山美景图上,这仿佛是他见到过的最最美丽的景色。此刻,他甚至闻到了樱花烂漫的味道……他想要伸手去碰,却被一个声音打断,手,下意识的收了回去……
“樱井大人,时辰不早了,请让在下为您更衣。”龙山羽芽说罢,从后面的宫人手中接过一个御木托盘,上面叠放着一套华美的和服,还有一对漂亮的木屐。
“更,更衣?”樱井伊奈慌忙低下头看了眼自己,原来,自己竟穿着一件洁白崭新的浴衣,他一下子慌了神。
“啊…掌事大人,我身上这浴衣,是怎么回事?”
“回樱井大人的话,您是被御侍卫抬回来的,在您昏迷的时候,是在下和各位宫人们替您换好的。”
昏迷?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昏迷的?他回想着后来发生的事,他的双手被那御侍卫狠狠别在身后,牢牢用绳索捆住,紧跟在骑兵团的后面快步走着。
但不知是为什么那骑兵团越骑越快,他被捆的那样紧,还要紧跟在后面小跑…再到后来,那骑兵团简直就是在策马扬鞭啊,这感觉就好像是……有人在故意捉弄他,再再往后的事他就记不得了……
“大人,请您更衣。”龙山羽芽托起了那套华服高高的举过头顶。
“这是给我的?”他一只手微微颤动着去抚摸那柔软细滑的面料。
“这是今夜酒会您所要穿的礼服。”
“酒会?皇宫的酒会?”
“是的,今夜的皇宫酒会将会在朝辉殿召开。是各宫大人们临行前的最后一次小聚,除天皇陛下在外,重要的皇室成员均会到场莅临,您将作为特别邀请的舞者在酒会上献舞。”
“要我去献舞?”樱井伊奈一时语竭,不知该如何拒绝,可是这是王命啊,又如何能拒绝的了呢…“御掌事大人,皇宫里有那么的多歌姬舞姬,都是个个出挑,貌艺双绝的女子,我怎敢…怎敢在她们面前卖弄,我只不过是个……”
“樱井大人过于自谦了,殿下有吩咐过您只要专心演出,即可,旁的事情自不必担心。啊,若是您还有别的什么需要的话,可以交代给在下,在下即刻便会去安排。
“那,掌事大人,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准备?”
“只一个时辰的时间…酒会将会在戌时开始。”
“时间倒是足够了,那烦请龙山御掌事帮我找来四五位舞姬,若是会得这和扇之舞就再好不过了。”
“这不难,和扇之舞是宫中的常设曲目,宫中的舞姬均善此舞,相应的器乐道具也是一应俱全的。”
“那便太好,嗯还有一事…龙山大人,这……沁源宫内可有脂粉。”
“回樱井大人的话,沁源宫内并没有此类物品,而且…殿下他有吩咐过,不必浓妆艳抹,只大人本色便可。再者,为您准备好的服制是男子的礼装,若是过于粉饰,恐不相宜。”
樱井伊奈听到这儿,缓缓托起了那一套和服展开在手中。果真如御掌事所言,那是男子所穿的纹付羽织袴……殿下,他这是在故意为难自己吗……
“少爷,我们找了这好大一圈啊,你看天就快黑了。忠益街上并没有这个38号。会不会是少爷你记错了呀?”
“我不会记错的,绝对就是38号。”
“上海这样的城市,每天都在变化当中,这38号会不会已经不在了呢…”莱恩边说边四处张望着。
“应该不会的。莱恩,你再好好想想这整条街面上,还有哪里是我们没有转到的?”
“嗯,说来……那就只有聚悦门了。”
“聚悦门?”
“是啊…啊!少爷你小心!”一辆黑色高级轿车从向梓鞒的身边急驰而过,一下停在了不远处聚悦门的大门口。
“哎!这人到底是怎么搞的,开车不知道看路嘛!”莱恩气哼哼的说道。
从那车上走下来一位穿着得体的男人,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他下车后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大门前先站了一会儿,似是在端详聚悦门那几个闪烁着霓虹大字。
“不会,是我看错了吧?”向梓鞒微皱起眉,使劲打量着那个男人。
“怎么了,少爷,那人是谁?”
“他是,甄…甄老爷。”
“甄老爷?少爷,你认识他?”
“甄未实啊!他是甄未实的父亲!”
“啊?这就是甄大老板,我以为只有大上海的百乐门是他家的,却没想到这聚悦门…也是他甄大老板开的,真是了不起啊…”
“老板您请进。”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速速列在了门口的两侧,恭敬有礼的迎他进去。”
“莱恩!”向梓鞒跟莱恩使了个眼色。“走!我们跟上去!”
“哎…少爷,等等我啊!你来的时候不是说过,绝不会来这烟柳巷,歌舞场的…你怎么骗我,哎,等等我啊!”
“龙山御掌事大人,你看我穿这身可还好吗……龙山御掌事大人?”
“啊,啊是的,樱井大人,你现在的样子真的是甚美。”方才的龙山羽芽望着盛装而立的他看呆了好一阵,这才回过神来,赶忙低下头去。
“龙山大人,我有一事想要求你帮忙…”
“大人,您还是直接唤在下龙山吧,不知大人您有何事,直接吩咐在下即可。”
“请你,请你帮我找来一壶酒…我现在觉得的这心中好慌…我担心一会儿会紧张到怯场……”
夜幕缓缓拉下,红如流火的朝辉殿乐声悠扬,殿内各宫亲王大人门均身着华美的纹付羽,整齐的列坐两边。
“沁源宫大人,啊不,我现在应该称您为,将军阁下。将军阁下,我博英先干为敬。”说罢博英将这杯中的御酒一饮而尽,干的很是漂亮。
德仁起身来,向着博英,和坐下的各宫大人回敬了一杯“诸位,德仁自知无德无能承蒙这天恩浩荡,河汉无极。如今,又身负如此重任,唯愿不负天朝不负皇命,早日功成。”
“恭贺沁源宫大人荣升之喜,大人定能连战告捷,臣等马首是瞻。”坐下众人齐声贺道。
午后的军部仪式上,陆军省陆军大臣水野泽[,亲自向这各宫亲王们授予了军职并宣读了军则。
其中,以亲王德仁所被授予的中将将级军衔为最高军衔,其次是亲王博英被授予的上校大佐军衔,而后的众亲王分别被授予中佐和少佐军衔。
“今夜宴席之上诸位大可尽兴畅饮,稍后还会有御歌班,乐舞班的精彩表演,各宫大人,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说着,御歌班的歌姬们踏着优雅的乐点走上台来,那歌声清澈婉转,九曲绵延。好似间关莺语,幽咽流泉……一颦一笑间尽是柔姿绰态,媚于语言。
“妙哉,这歌声竟能使人忘忧。也许,也许明早醒来,我还是这北白川宫的主子…”能久说着,皱紧了眉一口干了手中的御盏。
“我说你能不能悠着点儿喝,御酒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这宴会可才刚刚开始,你不清醒着点儿,等着看好戏吗……?”
“好戏?什么好戏?”
“现在就告诉你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啊。我的好皇兄,你且等着便是,我保证不会让你抱憾而归的。”博英微笑着,此刻的内心尽是兴奋,他这个上校大佐,虽是屈居德仁之下,却也是高过了其他众亲王。这也算是军部和皇家对他的特别厚爱了……
“龙山,我要的东西你可带来了?”樱井伊奈站在朝辉殿的台后,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回樱井大人的话,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龙山羽芽从身后的宫人手中接过了御壶御盏,端到了樱井伊奈的眼前。
只见他眉头一皱脖子一仰,抄起那御酒壶直接灌了下去,竟是一滴没剩喝了个干净,一股说不出的辛辣直教他呛到咳喘。
“樱井大人,这…这怎么使得!那御酒可是烈性的很啊…快,快去,去取醒酒汤过来。”龙山羽芽急忙吩咐后面的宫人,满脸尽是焦急。
“不必去了!现在管不了许多了,这样,我就有胆量,有胆量完成接下来的表演了。”他被胃里那阵阵酒气儿顶得,已是说不出整话。
“沁源宫大人,久迩宫智子以茶代酒,敬您一杯,祝您旗开得胜,凯旋归来。”久迩宫智子走从座位上起身,慢慢举起了茶杯。
“承蒙智子小姐嘉言。”德仁正要回敬……却被一个明显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回过头向台上看去,是樱井伊奈已经站在了舞台上面。
“各,各宫大人,樱井伊奈这便有礼了”他摇摇晃晃的才算在台上站定了“各宫大人,我…我是这浅藏街的花魁啊,哈哈哈……今日……幸得大人们看的起,特来献上这和扇之舞。”他说着,微微打开那扇面,把脸贴了上去,深深的嗅了嗅那扇面上的香气。
“龙山,带他回去。”
“沁源宫大人,且慢!”博英站了起来。“这樱井伊奈绝非俗类,今日幸得这样好的机会,应该让在场的各宫大人们一睹风采才对,各宫大人们意下如何呢?”
“是啊,就让他舞上一曲,我早就想看看这京城花魁的风采。”能久一脸微醺的样子附和到。
“不错,早就听说这花魁之舞是人间的一处风景,本宫久居在皇宫之中,早就看腻了乐舞班的套路…这次就来个新鲜的好了。”三笠宫崇央亲王兴致勃勃的说道。
“哈…诸位大人们说的极是,我樱井伊奈绝对会另你们难忘的,大人且看便是。”他的目光已是迷离,这里到底是皇宫还是妓馆,在他心中已是没了区别。从前也是如此,酩酊之时,才能放下那所谓尊严…尽心尽力的去取悦眼前人……
德仁眼帘低垂下来,坐回了原处,静静的看着台上的他……
乐声渐起,他刷的一下展开了那美丽的樱花和扇,从面前慢慢画过一个优雅的弧度,微微露出的眸子,分明没有了方才的迷离,却是一双瞳仁秋剪水,风流万种谈笑间……不觉间,那身后的那四位舞姬已是黯然失色。
“我说什么,绝对不会让你抱憾而归的。”博英轻声说道。
“真是可惜,若为女子,绝对是莲花一般的妙人。”能久一边说着一边还在叹气,似是有了怜香惜玉之情。
“所以,我说嘛,沁源宫大人真是好眼力,这皇宫中佳丽万千,他可是,从没有看中过谁。”
一旁的久迩宫智子听到了博英的话,本要端起的茶杯,停在了半空中。她的目光不由得深深投向了那台上的男子。
只见淡紫色的羽织环在他的周身,在他的辗转起舞间,随之散去还复收回;华美的外衣下,依稀可现他那完美的骨架,修短合度,腰如约素;
美丽的樱花和扇在他的纤纤十指间变化万千,带起了徐徐的醉人香风;不经意间的一个转身,可见那延颈秀项处,尽是冰肌玉骨;
踏着轻快的节奏,他旋转着舞步下了舞台,和扇微开半遮住了那幅惊为天人的容颜…座下的诸位亲王大人们都兴奋的跪起身来,手执花鼓,为他击着同样轻快节拍……且看他折腰翘袖间,俯仰应声,抑扬合节,这样的他忽焉纵体,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
配合一个美丽的跳跃,和扇完全被展开,横向划出了一道光芒,最终停在了德仁的颈前……在座下众人的一片喝彩声中,他慢慢收起和扇,结束了自己的表演。
放眼望去在座的众人,都已为之倾倒,只不过是……除了眼前的这个人。
“樱井大人,樱井大人,你过来。”龙山羽芽小声在台后唤着他。
樱井伊奈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肆无忌惮的走上一步,拿起了德仁的御盏。望着盏中映出的自己,他,笑出了声……
“真是太妙了,没想到这樱井大人的技艺竟如此这般出身入画,就连男人看了都会心动…来,樱井大人你过来,让本宫好好敬你。”博英叫过了他去。
“殿下您赏酒,樱井怎有不喝之理。”他把手中的御盏放回了原处,遥遥晃晃的含笑走去,跪在了博英的脚下。
“樱井大人果真爽快,来,本宫来喂你喝。”博英一手抓过他的下巴,一手端起一整壶御酒,说着就径直的灌入了他的口中,那酒水漫灌进他的身体,各中滋味只有他一人知晓……
“樱井大人,这御酒的滋味可好?”博英一边问一边用余光扫了下德仁,却是看不出任何表情。
“殿下说好便是好…”他的话使得周遭的众人哗然大笑……
“果然,这风尘中人才是最最识趣的!这样的好事怎能让他博英一人独占了去,来,伊奈君,让本宫也来敬你一壶。”
三笠宫的崇央端起御壶从对面的座位上走来,先是自己喝了一口,又将壶中所剩朝他浇了上去,樱井伊奈再也喝不下去了,那酒水便大部分浇在了他的脸上。
高贵优雅的朝辉殿一时间乌烟瘴气,错乱**……
“够了。”德仁淡淡的说了一句。
“哎!沁源宫大人不必生气,我只不过是在逗樱井大人开心呢。”博英用着一种挑衅式的眼神看着德仁。
“…谁生气了,是沁源宫殿下他生气了嘛?”樱井伊奈慢慢站起来,遥遥晃晃向着德仁走去,一个不小心踩到了裤脚,扑倒在他的面前,慢慢伸出手去抓他的衣袖“殿下…殿下为何事生气,殿下不要生气了,一切的错都是小人的错。”说罢他又向前挪了一步向着德仁攀附过去。
德仁将他伸过来的手打在一边,猛的提起了他的下巴,却看到他那双已是无神的眼睛,眼角处的水滴,不知是方才的酒水,还是……他的泪水。
那琥珀色的眸子再一次在他的脸上搜索和确认,分明就是一模一样,却唯独多了一份妖冶的风尘,他,果然不是他的小鞒,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想到这儿德仁松开了手,却没想到樱井伊奈已是没了意识,脸着朝地面重重的摔在了自己的身前,痛到不能自已。
“龙山!”
“殿下,小人在。”龙山羽芽应声而来。
“扶他回雅室休息,为他醒酒。”
“是,殿下。”龙山搀扶起已是烂醉如泥的他,慢慢扶着他离开了朝辉殿。
博英觉得这好戏已是唱完,便无趣的坐回了原处,却发现身边的位子空了出来。
“哎?能久,你看见智子了没?”
“噢,你是说智子啊,她,刚才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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