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木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所有人都开始讨厌她,包括父皇、母后、二姐姐,他们怨恨她辜负了他们的期待,没有为天下人着想。她不停地辩解,她并没有辜负,她是无辜的她没有责任背负这些。可是他们不依不饶。
最后,她听到了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阿衡。”李子木梦魇里一直有一个孩子在唱歌,是阿衡是阿衡!她想发出声音喊他但口中好像被什么堵了住:“阿衡。。。。。。。阿衡。”
“阿脩姐姐,不要再睡了,阿衡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我已经失去了父皇母后,不能再失去你了。”李子木竭尽全力从梦魇中脱出,却在睁眼时听到阿树的声音。
一瞬间她的眼泪沿着密集的睫毛轻轻滑了下来。她听到了,她听到了,阿树喊她叫做阿脩姐姐,他是阿衡!
这世上只有她、母后、大姐、二姐姐还有父皇知道这世上有阿衡的存在。其他的人都以为阿衡出生的时候就夭折了,只有他们知道。面前这个就是阿衡!
阿树没有料到李子木会突然的睁开眼,随机想转身离去。
“刘衡你给我站住!”李子木勉力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可是手一滑她竟从床上摔了下来。面前哪里还有阿树的影子。
他是阿衡!他就是阿衡!怪不得他喊她公主,他一定在一开始就认出了她,可是她却没认出他来!李子木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当年他那么小,被送进道观的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懂,之后是略大些的二姐姐告诉她的。二姐姐走的那天说要把他找回来,可那间道观早就被流匪血洗殆尽。
当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本是无所畏惧的,是因为她从没牵动到往日的那些痛,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忘了,但是她开始恨自己。恨她的无所畏惧。
“阿衡,阿衡你回来!”
“子木姑娘,子木姑娘你怎么了。”刘德然一身中衣忽而冲了进来,看到李子木趴倒在了地上他匆忙将她扶了起来。
李子木触碰到刘德然冰凉的手指不由一缩,抬眸时看到他说了句失礼便尽量不与她触碰隔着衣袖将她抱到了榻上。
“子木姑娘,你掉进了水里染上了风寒,现在要多休息。”刘德然语气中带着几分病弱,看得出他的状况也不怎么好。她明白了,救她的人不是刘璇得。
“是你救的我?”她记得救她的人一身白衣,五官与刘璇得相仿,当时能让他误会成刘璇得的只有刘德然了。他们是本家兄弟。只是她记得刘德然从小身体不是很好,大夫前两日还为他开过药。
“咳咳。”刘德然不自然地咳了两声,随后虚弱笑了笑:“我没什么大碍,只是子木姑娘当时危在旦夕,船上都不会水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李子木看他一身中衣,隐约间似乎看到了那日月下与刘璇得相对吃面,蘸着桂花酥。那感觉或许再不会回来了。
“德然兄,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子木突然想到万一他入了水,万一着凉了她岂不是又作孽了。暂且不管阿树的事,她也不能担这份罪孽。
“咳咳咳。”刘德然摆了摆手:“我一切无碍,不过刚才看到阿树小兄弟匆忙跑了出去所以来看看,子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德然为她仔细掖上被角。
李子木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阿树愿不愿意与她相认,阿树愿不愿意接受她这个姐姐,甚至是,他这些年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为什么又要悄声回到她身边?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他一定就是她的阿衡。
幸好,他还活着,而且懂得那么多,活得那么好。
“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刘德然担心道:“公孙兄方才刚刚出门去和大夫开药了,一时半会还不会回来。”
“好,如果可以,你等会告诉公孙瓒,让他把阿树找回来,告诉他一定要把阿树找到我面前。”李子木浑然感受不到身上的痛楚,只一心想着阿衡,满脑子的阿衡。
“你与阿树向来不和,但我看得出他并不是故意让你生气的。”刘德然若有所思:“这孩子还小,脾性还没得到磨砺。”
子木点了点头,朝面前忍不住又要咳嗽的刘德然轻轻露出洁白的虎牙,笑的像个小孩:“我懂得,德然哥哥。你先去好好休息,不要为我落下什么病根。”
刘德然听了不由得哭笑不得,等李子木安然躺下了他也阖上雕花木门离开了。
一时间,冰冷的空气让李子木难以入眠,乱乱的画面开始在她脑海里飞来飞去,她难以捕捉到具体的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看不见未来,也似乎回不到过去。
夜半,遣走为她修剪烛光的新来的女孩子李子木又想起了阿香,或者说想起的不是阿香而是那日消失在大火中的十三,那个地方她没有回去,因为她怕沉溺在那些伤痛里。
就在这个时候公孙就来了,他关心了她好多句。最后无奈看到她都快被催眠了才愿意离去。
她问起卢植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公孙笑着揶揄说她心里关心的另有其人,李子木不语。
当然离开的时候公孙心里暗叹的她也根本不知道,那时她早已入睡。
“快了吧,等你忘记他的时候他就会回来了。”公孙瓒最后从窗边看了眼李子木,那一眼意味深刻,就像那日和刘璇得同处一座轿中帘外那些轰然倒退的绿意,全然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