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太尉府,小心穿过已然有些因气候略显葱郁的前院,李子木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目光有些阴晴不定的卢植。他一身绛色官服站在白玉石阶上。
“干……爹”安顿好阿树,在前厅没遇着,没想到倒在后园堵了个正着。
“子木,这两日我不在府你去哪里了。”
李子木没大听清,但估摸公孙那家伙已经如实招供了。她是前朝王女,虽然卢植早在那天就已经知道了。
“子木,为父不希望你再去掺杂那些前代的恩怨,你父亲当初让你出来必定也是这个打算。”卢植语气里意味极深,缓步走下白玉石阶。
“好的,刘……璇得怎么样。”显然卢植爹爹有些误会了,去芸芸镇遇到那么多事险些被劫走也是偶然,她哪里又会去掺和什么不该掺和的事了。
“他脑后受了重击再加上偶感风寒,暂时需要休息一段时日。”卢植皱眉回复,随后转身朝南苑的书房走去:“子木你随我来一趟,你这次的麻烦惹大了。”
李子木怔怔,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爹爹已经发现了云云镇的疫情?
那他接下来会做什么,时疫可大可小历朝历代都是采取特殊的“封闭”治疗,显而易见的就是死一批烧一批,烧光了就没有所谓的疫情了。她这次回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有别的办法。
不是她多事,因为至少,她也曾……算汉室的血脉。
混沌的走进卢植的书房。
“子木,阿瓒说你去了城郊的乱民窟。”卢植示意让李子木坐下。
“那不是乱民窟,那里是云云镇。”虽然那地方住的偏,但那里并不乱,民众的起居与涿郡日常生活几乎无异。除了夜里发生的那些诡异令人捉摸不透,她喜欢那里大体给她的感觉就像记忆里最后离开时故地的那条长安街。
“子木,你还年轻你不知道云云镇早就在十多年前就没了……”卢植欲言又止,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竟拍桌大怒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然带你去那里!”
李子木心里一惊:“爹爹……”
“师傅,不怪子木,这都是璇得无意为之。”还没等李子木找到托词,身后的镂花屏风后走出一脸惨白略显虚弱的刘璇得。
自从昨日后她再也没见过他,他脑袋上缠着厚厚的布条,一身茶白的中衣带着几分初见时的清淡味。
“刘璇得?”看他的样子,能走应该算死不了,不亏她担心过一把。
“胡闹!城郊岂是你随意就能去的,张神医说你需要静养,你怎么又起来了!”卢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将目光转向一脸不明就里的李子木。
李子木无语,这又关她什么事。
“徒儿明白,只是云云镇的疫症……”刘璇得皱眉轻咳了两声。
对啊,还有瘟疫,卢植爹爹不会丧心病狂把那些活生生的人都烧死了吧。
卢植倏然目光放在李子木的身上:“什么瘟疫什么云云镇,都是瞎扯,子木你去了可有被那里那些人发现什么?”那眼神里有李子木更为不安的东西。
“什么什么发现?爹爹你在说什么?”她有预感,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要么就是卢植爹爹在装傻。
卢植又将目光放到刘璇得身上:“璇得,你告诉我,既然你们进了去,云云镇有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比如那里……”
“卢植爹爹,那里不是发生了瘟疫吗?”李子木托腮。
“我们进去时候看到一具死尸,几近八旬,看样子像是得了南方近来爆发的瘟症。”刘璇得接过话茬回复卢植。
“死尸……”卢植闭了闭目,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而且,半夜他们好像还在搬一袋一袋的东西。”最奇怪的就是昨天晚上了,大半夜的一大群人搬着一只只麻袋,装的像是人:“我们好奇就偷偷跟去了,太晦气了小命差点交代在那里。”
李子木话还没说完,就见卢植眼睛霎然睁开眼:“那个人看到你们了!”
“呃。”李子木抿了抿唇看向一身茶白的刘璇得:“有一个人想打晕璇得想抓我,可是没成功后来他醒了救了我。”她该不该说那件事,她认识那个人,而且那个黑衣人手里的那块玉从前就是她的贴身之物。
“不,袭击我的一定不是搬那些死人中的一个,至少他们在走之前都没发现我们,那个人另有所图。”刘璇得分析道。
刘璇得察觉到了什么,李子木心中一惊。她的身份目前也只有卢植爹爹和公孙知道,要不要告诉刘璇得呢。
她有些不安,虽然她的确对他有好感,但是这世上她遇到的很多人都是因为她从前的身份才接近她的,不是吗。
或许现在他不知道,但以后呢,她不敢肯定。
见李子木一直看着他,刘璇得转身语气恬淡:“师傅,我不明白,云云镇到底有什么蹊跷。”
“璇得,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有诸多疑问,你为子木受了伤需要静养明日我再与你详说。”卢植口气晦涩,并没有直接解答刘璇得的疑惑。而是试图阻止他接下来的的想法。
刘璇得面色略带阴霾,还想多问。卢植便挥了挥手。
“下去吧,木丫头也受惊了,我留她说会话。”
李子木看刘璇得临走时的那一眼带着莫名她不熟知的意味,心里有些发虚。
“子木,子木。”被卢植喊的回了神。
“啊,爹爹你说什么。”李子木还在想他刚才略显单薄的背影,如果是她突然被这么支走一定也会有所怀疑吧。
“子木,你喜欢刘璇得那小子。”然而卢植似乎早已看穿了这一切。
李子木抬眸恰巧队上卢植鲜少揶揄的神色,她唇角笑笑:“这都被爹爹看出来了。”真的这么明显吗。她的喜欢那么明显。
“和你娘当年一样。”卢植感叹:“都是藏不住心事的人。”
李子木怔怔,娘亲,这个词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人和她提过了,估计都以为那个此刻活着的才是她真正的母亲。
子木知道卢植说的是她真正的那个娘亲,邓皇后。
“爹爹,你单独留我下来是要告诉我什么吗?”他支走刘璇得一定是因为不想他知道她的身份。
“子木,昨日……你在云云镇是不是见到谁了。”卢植试探道。炉内还剩一半未熏完的檀香,适时让她呼吸平稳了不少。
那晚的景象历历在目,她竟然看到了那个人!那个现在本该好好呆在长安城的一个故人。
“我好像看到了不齐侯。”那双眼睛她不会看错,即便是被斗篷压得密密实实,但那个从小看她长大的姐夫她又怎么会认错!
“伏完!是伏锦荣!他果然来了涿郡!”卢植激动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目光死死扣住李子木:“他来涿郡做什么!”
李子木几乎被吓到了,锦荣哥哥来涿郡做什么,还呆在那个无人理会的云云镇,难道素心姐姐知道她来了涿郡要把她带回去?不可能!这么多年了没人会知道她的落脚处。
说起来,大姐本名刘华,素心是她的小字,她是子木同母同父的大姐,母亲自从生了她们三姐妹之后便再无所出。
李子木本名刘脩,她上面还有一个二姐,可惜多年前就已经失踪下落不明。所以父亲在时待她这个最小的孩子还是及其宠腻的。
素心姐姐早年就嫁给了锦荣哥哥,据说那时候她还小,所以他们也是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的,伏锦荣那日的情形必然已经认出她所以才会下重手打晕了刘璇得想带她回去。
思及此,李子木胸口霎时涌进一股忐忑与不安,以他的人脉不久就会查来涿郡。这下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