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叶落季节,离队三个多月的一木从喧嚣的南都五羊城回到了东海,照例先到廷玉总教习那儿销了假,然后拜见罗将军,再至中关凤三寓所,并带去南拳赠送的礼品。对于他的师门受罚,连罗中将听了也觉受到了教育,关切地询问了他大伯的身体状况,要一木下次再回山,千万要转达自己对大师的渴念之情。如此高位的首长,对自己、对师门那样真诚关切,使他感动不已。
当李一木将大伯托他带回的药丸交给凤三伯母时,老人听说兆平用四季的光华露滴提炼而成,知非凡品,她感怀同李兆平半个世纪的不渝友情,虽知人知心恰如水**融,收下这可解老人长年病患的珍品之药仍十分欣慰。一木再奉上南拳门的一根野山参,请凤三先生缅怀南拳成龙成山们对老友的殷切关怀。凤三先生有些满足地笑将起来。一木朝站在一边死死关注着自己的娴云笑了笑,要她和女佣商量着,自今日起按要求将人参给两位老人煎服。
爷儿几个独处时,一木向凤三先生讲起这3个月的受罚经过,倚着凤三先生坐着的小姑娘听得时喜时忧。一木讲到了大伯在数十个夜半替自己接续天地之气,用真元为自己连导了几个周天的元气,终于肃清七伤拳留在右肩骨的杂质,讲到了南拳门二位松字辈长老为他小周天气阻现象释疑解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伙提到兆平察实了潜藏在其骨质深处的余痕时,凤三心头不由微微一懔,同样察视一木伤情,自己别说与二位松字辈长老,就是同兆平之间也还存在识见之差哩,老哥儿俩一辈子在各自路上探索医道和武学,凤三深谙医道,兆平专擅武学,但二者一衣带水难分难解,自己这一识见上的差距,那可是叫“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呀,他再次品味到了兆平的天禀。
聊着聊着,一木见小娴云支着个小脑袋听得津津有味毫无睡意,便硬把她支开了会儿。然后告诉凤三先生说我大伯愿在娴云身上花一年的功夫,想征求一下您老的意见。凤三先生一听便道:“这对许家来说是天大好事呀,难得你大伯是真人动了凡念,不是你拜把子大哥处在这等境地,他是不会帮的。”
“是啊,我大伯还真是这样想的。”
“不过这事也不急在一时,先缓一步吧,丫头转学后已升初三,等过一阵能脱得了课时再去,毕竟要在山里待上一整年呐。”
“好,听您的。”
反正娴云也兴奋着呐,等老人都休息后,一木把小丫头叫到院子里汇报这段时间习练闭气的进展情况,他用脚面敲敲她的马步、压压她的肩膀,晓得娴云这段日子没偷懒。然而让她背对自己坐下,以双手抵住其背脊下部两大穴位,嘱她去除一切心念,六神归一。一木开始运行体内气息,由丹田到胸,再从肩井下到臂膀,通过渐渐变热的掌心将自身真元一丝丝导入娴云的骨骼脉络,她体内顿然产生一股热流,继而强烈起来,向四肢百骸一束束散开,再过了会儿,导入的元气由热变烫再由烫转热相互进行周天循环,姑娘脊背始有较强灼痛感,其状如老僧入定,行功两个周期后一木收势。娴云静坐后再起时,身子似有一种轻捷如云,跃跃思飞的感觉。
他告知娴云既已入了初三学年,便要加倍勤奋地学习,小姑娘只是忽闪着两条眼睫毛盯住他不断点头。
一木回到九连,勤练不辍的九连官兵盼回了一大原动力。再度回炉锤炼过的一木又精神抖擞地站在了枯燥乏味的士兵格斗训练一线。经过一年余强化集训,这个连队的技战术水平提高了一大截,但因基础不同、付出不一、起跑有先后,个人长进得失大相径庭,这应当很正常,可付出艰辛和努力超大,水平却仍难提高,问题就来了。
一木刚干上教习就接触到军队通用格击技,嗜武成性的他一开头就极好奇,主动融入加速掌握,在实践中,他逐步体会到通用格击技规范性强、到位率高,练好了确能明显提高官兵训练技能,但时间长了他感觉到这种套路化操典的训练基点不算高,尤其是把野战部队训练操典用于专事卫戍之责的警卫部队官兵不是很恰当,卫戍兵员因其守职的特殊性,总体素质要求要比野战士兵高出一截,以野战训练操典为训练蓝本,在难度上鲜有突破。他从岚山门搏击技法的角度对此反复斟酌,认为警卫团所施行的训练操典有较大的改进空间,并且他极想做有心人。一次,一木向廷玉总教习单独汇报了自己想法,不料总教习早也有同感,随口同意他可以在九连有限制地进行一番尝试。
当时的九连正全面迎接军区四大部军事比武,经再三筛选,一木身边麇集了八个徒弟,正好把自己徒弟当作军事训练改弦更张的试验品,他从基本要领做起,在徒弟们配合下,以一个武者的见解对军队格击技的规范操典和各项动作一个个进行解剖、嫁接、调整和翻新,融合进不少威震武林的岚山搏击细节,注重强度、力度和技巧要素。经过较长时间的磨合,改进后的技法慢慢成型,在更高的基点上形成的格击技法,威力只增不减。他让徒弟们先行先试、边试边改。当这些人正以空前热情全力投入紧张的技法试验时,没曾料到当师父的被祖师爷悄悄罚回山门面壁去了,这一罚就是三个多月。就好比戏台上缺了主角,这台戏还怎么唱得下去?试验只能暂时停顿下来,众位弟子闲来想想,这事还真具有讽刺意味哩。
等到当师父的师门受罚归来,再度亮出这套技法时,徒弟们惊讶地发现威力比从前更大了,其中的一些动作更趋强硬和合理。打听后才知,这套技法已经被祖师爷“放在石磨上”细细地碾过了一遍。其后,经一木的一逼再逼,弟子们在很短时间内全面掌握了这套新技法,都觉得其中的名堂多功效大。
这样一来一木有本钱跟**商量了,他的目的就是要把这套技法在全连推广开来。有了李总教习先前的认可,局部更改军训操典法则的风险无须**独个儿承担,当然,他也不是个怕事人,更不怕承担责任,凡事动机总要为效果服务吧,所以他和一木决定悄悄地干,不要在警卫团惹出面上的麻烦为上。
这天上午,百十名九连官兵成三面阵型排列,检验新技法实战效果。应红他们八人为一方,各班排公认的24名训练尖子为另一方,以一对三进行新旧技法的较量。一木事前跟自己徒弟言明,谁若是采用新技法之外的动作,他是不分场合照打!八个人喏喏连声。一场场过招,八个人展现出的簇新动作令全连官兵眼花缭乱,不出所料,检验结果以八人的大获全胜告终,24名训练骨干个个被收拾得斜鼻歪嘴、衣衫不整,有两个甚至被人抬去了卫生室。
在部队执行规范格击术已有经年的**连长还是不能全信,他指名巴音出来跟自己对阵。出身蒙族的老六在一木的八个徒弟中入行资格最浅,放在从前,三四个巴音不经**打,当连长的自然也想“柿子拣软的捏”。场上是一个玩旧招一个动新术,新旧技法在二人手中展示得淋漓尽致,孰优孰劣也让人一目了然,恶斗了整整五分钟,作为军队通用技法专家的**竟被对手夺逼过好几回,每一回都令他无从抵抗。终了,他在已成为七班长的巴音的搀扶下直起身子掸净尘土。他死盯住这个小子,像要把凭啥胜过咱的缘由从巴音脑袋里抠出来一样,**这才信服了这套灵光闪现的训练新技。
这天午饭时,饭厅内嚷嚷声简直炸开了锅,人人都吵着要学。民意要顺不能逆,自这天起,九连悄悄开始推广改良后的新格击技法。然而,这种事瞒天瞒地瞒不了人,部队军事素质的整体提高想遮掩也遮掩不了,还别说个别士兵有炫技之心,在同兄弟连战友私下切磋时,本来旗鼓相当的现在明显占了上风,九连翻新军事操典的事儿就这样在营里、团里传扬开来。虽然纸包不住火、常到团部开会的**李一木干脆来个抵死不认帐,这事团里更无人追究,结果反而是三营长把二人召去,要求他们在全营推广,这事把九连几名军官兴奋得够呛。
一直以来,军事素养的不足是李一木的一个缺憾,自小练武的他本质上缺少对军事综合内涵的认识,按军事教科书的规范要求,李一木至多算作一精多专,路子不宽长项不多。格斗擒拿射击他放眼军区罕逢对手,但警卫人员所具技战术的军事要范他的缺档明显,往往营教习向九连进行基本军事术要传授时,他站一旁听半天不明就里。一次不理解可以,次数多了,指导部队的军事演练就会捉襟见肘。就如一个文豪不识所有典故,奇怪吗?不奇怪,但有些尴尬;或如人称寺庙和尚为黑纳,他不但不懂还要打破砂锅纹到底,也不奇怪,这是一个人求知的局限。对于他军事素养上的缺陷,许多人以为是可以“一俊遮百丑”,其实谁有能耐遮得住百丑?幸而小伙本人感觉到了,随他去在今后的实践中填缺补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