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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发了!”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跑,并且立即选好了路径,家里啥都可以不顾了。真要跑,谅这区区几十号人还不放在眼里。再一想不对呀,磨叽口几条人命案早已摆平,第三宗的弟兄们与自己早就相安无事,连幕后主使吴永保眼下也成了他的死党。那雄县的案子自己也做得干净利落,没留下任何薛家的痕迹,怎么可能落下把柄呢?至于仇家许良,现在回想起来是有些疏忽,过于自信了,总以为此人中了焘掌必死无疑。
“设如有个万一呢?”薛铭强往深里再一想,自己对传承于三杰的功夫太自信这是很有可能的,本家拳是而立之后才钻研的,学三杰功夫更是半路出家,对焘掌的纯熟度和威力哪能跟三个舅舅比?再有,这姓许的既有那个小孩作伴,背后说不定有大人物撑腰,还能小窥人家治伤的能耐吗?想到这儿,铭强心情沉重起来。姓许的活转过来那麻烦就大啦,知道自己真实身份、能把雄县和兵营两处命案勾连在一起的唯他一人。真那样,此人养好伤必来寻仇,带那小孩一块来也没准,杀妻之恨嘛。可也不对呀,都过去大半年了,要复仇弄死我的话等那么久干嘛,想把功夫练到超过我?笑话!
如今自己有身份有地位,成了湘西名流绅士,书记县长一次次下乡来看望,到城里开会办事连那些“子乎者也”也把自己这顶武协会长帽子当成一回事,还能有啥疑问?算了,一动不如一静,索性在屋里候着,看眼色行事。这么想来,他变得坦然了,从梁上跳下后拍打几下一身的尘灰,照旧练起了他的家拳,走起套路照旧沉稳。
不多时,只听“砰”地一声响,杉木做的百年老旧房门被外部重力一下砸开,一帮警察蜂拥而入,多支枪口齐刷刷对准了他。人人知道他武艺超群,无人敢冒然靠上,为首一人显见出自武林,他喝道:“薛铭强,听我号令,把裤带解开!”“快!”“快!”“快!”两边干警齐声叫道。铭强面对枪口,驯服地依他们所言,双手提着脱了半截的裤子踏着倒地的木门一步步向门外挪去。到了门口他迟疑了,原来,一只与自家门大小相当的铸铁笼子正朝着他大敞着。
“咄,真是煞费苦心。”背后起码有七八支短枪顶着,到了这一步就是神仙也转不过弯来了,铭强只得一步跨进铁笼,紧跟着“咔嚓咔嚓”几声特别刺耳的铁器大响,两把大锁把从不甘人下人的薛铭强变作了笼中人。那边屋里,自有一拨人制住了铭君。
如此规模的抓捕行动再隐秘也惊动了村里人,当沉重的铁笼被全副武装的特警武警推出院子时,百十来号村民已经围了上来,有嚎啕大哭的,有嚎叫怒骂的,弄得夜阑人静的庄子里一时鸡飞狗跳。12年前的那场血腥灾害薛家庄人还历历在目,庄民们搞不明白为啥一支警察部队半夜开进庄里,来了那么多武装警察抓走咱的好带头人,更不明白的是,天下的灾难何故屡屡降临薛家。部分年少的薛家拳门人正想着扎刺呐,却轻而易举被干警们弹压下去。
“呜,”刺耳的警笛声一连串响起,一辆辆警车呼啸而去,此次警事行动只带走了1个人,就是薛铭强。
专区监狱审讯室,铭强被扣在结实异常的椅子上。
“叫什么名字?”
“薛铭强。”
“王栩!”桌边1个老警察猛喝。
铭强抬起头,有些迷茫。
这名老干警走上前递给他一张放大了的身份证复印件,上面是易过容的薛铭强,化名王栩。心内十分震惊的铭强思潮一阵阵起伏,这公安真好厉害呀,他们在啥地方弄到了这个身份证的?他想到了雄县,想到了邯郸那几个安徽老乡,脑子像过电影似地飞快排列着接触过的每一个人……
“别楞神啦,没有足够证据我们是不会‘请’你到这地方来的。邯郸这个城市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还想不想会会你那几个安徽老乡?”老干警看到瞬息间面色多变的铭强,又在抛材料了,“鹰爪门那个老仆应该没有得罪你们薛家吧,怎么也会把他捏死在河里的?”
陪审的几名警察齐喝:“说,快说,为啥这样残忍?”
……
“薛铭强,别以为犯了罪能瞒到老死,告诉你,在现代侦技手段中从来没有做事能抹掉一切痕迹的。”老干警话语显得铿锵有力。
“告诉你,警方只要想破,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老实交代才是你的唯一出路。”主审官见薛铭强已显现出惊异状,但还在死抗着不吭声,再敲打他一下。
面对眼前一切,薛铭强始终不吐一字,无论审讯者如何启发诱导还是威逼质询他的嘴高低没被撬开。
审讯室里薛铭强同警方就这样僵持着……
“好吧,今天就到这儿。”主审合上本子,同老干警一块出去了,套着沉重脚镣手铐的铭强被狱警带回重犯看护室。
三天后,专区监狱来了两位宾客。
许良、李一木这时正由湘省军区政治部一位副部长陪同,端坐在监狱长办公室等候召唤。t省、湘省公安祭出了雄县人命案破案的杀手锏,将雄县、新兵营2处命案已经串了起来。天下事会有那么多巧合吗?薛家门与鹰爪门世仇如海深,12年前薛家几遭灭门之灾整个家族仅兄妹三人幸免,2年前薛家门第4子薛铭强失踪10载复现,1年前鹰爪门5条人命均死于颈椎扭断,大半年前东海军区三面山新兵基地鹰爪门当年主凶之子许良夫妻一死一伤。诸多事件环环相扣,正排列成一条完整的线索链。
薛家灭门案主凶许寿山虽然早死,鹰爪门5条命案主要嫌疑人薛铭强却已在押,但无铁证,推理判断毕竟不能代替实证。就在案件侦破遭遇瓶颈、审讯一再卡壳时,警方获得东海军区的支持,请来了三面山基地的许良以及当时出手相救的李一木。他们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许良都会全力支持咱的,况且他是一名军人,一名正直的军官。困难在于双方交手时灰影蒙着面巾,但这难不倒武林高手,许良李一木都是公认的高手,各个门派套路那是明的,偷不去抢不了难以改变。
不一会儿,专案组领导来了,相互寒暄后许李二人表示愿意配合破案,随即同t省老干警等多名审案人员来到审讯室。
终于能正视这个已成阶下囚的家族死敌了,最激动的当数许良。面对弑妻凶手、就连嫡亲叔父也丧命于其手的薛铭强,他内心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他一根根地细数着杀手脸上的纹路,想瞧瞧他残害人命时脸上的这些纹路抽搐不抽搐、眼睛眨巴不眨巴,要拷问他到底是人还是禽兽。
这长时间以来,凤子的音容笑貌依旧时时让他发怔、让他彻夜难眠,那个世上唯一陪伴他度过多少艰难、吃过多少苦辛的可人儿,莫名其妙无声无息地被眼前这十恶不赦的凶手扭断了脖子。现在这个报仇机会多好哇,他许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用不着靠自己拼争就能断送这个恶魔的性命。这样的话,凤子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宝贝女儿也能从此安生了。
……可是整件事能否设身处地替人家想想呢,能够担当恶魔这个称号的决非薛铭强一人,罪恶不能赦免的至少还应该有自己那凶残的父辈吧,你家死的人是人,薛氏5条命就不是命了吗,你能带着人马远涉千里杀到人家老巢去,人家就不能闯进你的巢穴杀你的人?要说残忍,是自家父辈先开的残忍头哇。父亲自幼就把自己送进了达摩堂,不就是为了远避仇隙、为许家留一条根吗?难道你们上几代的积冤,到了我们这一代还要冤冤相报世世为仇吗?许良内心在人魔相搏。此时此刻,于公于私他都应当予以指证,然而,把这个薛家后代送上了断头台就算伸张正义了吗?就算替妻子、替叔父、替鹰爪门死去的门人报了仇?鹰爪门薛家拳2个门派的历代仇隙能就此了结?
许良还在想,要是凤子还活着,她是否愿意看到这个结果?不能,不愿意!这么做,自己做人的良心也要遭受谴责?
薛铭强见头一个进来的就是仇家许良,不由楞了一下神。嘿呀,真正是疏忽掉了,这小子真是命不该绝呀,就那样折腾也没让他完蛋。看来自己的焘掌功确实没练到家,这下子算是彻底认栽了。唉,想想就后悔,那天夜里从屋脊上逃逸时不如直接回齐岭哩,那就啥事也没了。再回深山,再练它10年,我就不信焘掌功练不到家。还是山里好哇,有的是空儿练……。不想了不想了,硬挺也没价值,待会儿索性全认了算了。
他一脸漠然地注视着许良良久,再转过目光瞧李一木。好小子你也来了,脸上没一点毛,真还是个孩子嘛,铭强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左耳,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动了动自己左脚心,好像余疼未消。可惜是再没机会了,要不,老子和你还有的一拼,看看如不是偷袭,你的能耐还超得过我不。
一木进了门凭直觉即知审讯椅上坐着的正是那个蒙面灰影,稍一细察,此贼左耳风池穴果然有个浅疤,嗨,这老小子恢复也得挺好呀。两人目光交汇时,一木似乎也看出此人心里咋想的,便朝他会意地浅笑了笑,那笑意还挺深邃。可惜喽,如果你还能活下去,也许还配得上是我的劲敌,多想用岚山掌法领教一下你焘掌的威力呀,看看到了我这层气机时能否抗击你的绝活儿。一木再侧目看看大哥,此刻,最能理解大哥矛盾心情的人就数他了,因为他洞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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