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湖边,秋草还未枯黄,湖边却一片萧杀,显然是刚刚经历一场十分激烈的恶战。
两个人之间隔着五六丈远的距离,一个蓝衣飞扬,一个白衣胜雪。
君元若倏地一笑,声音极淡极轻,转瞬就消散在湖上送来的清风中,他道:“拂笑,六年未见了。”
云拂笑面色淡漠,薄唇微动,“元若,今天我们之间,该有个了解了。”
君元若面上笼着一层稀薄的寒气,显然是寒毒发作的征兆,他淡淡笑着,桃花眼中是大片的白雾茫茫,突然,他胸口涌上一股腥甜的热流,长眉微蹙,吐出一大口血。
“你知道我向来是个不恋生的人。”元若缓缓道,“不过,如今我却想好好地活下去,难道你不是吗?”
拂笑瞳孔一缩,也抬手擦掉了嘴边的血迹,冷冷地撇过头,并未出声。
“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除非我们都死。”元若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样子,声音轻的仿佛随时都能随风飘散,“我现在才深以为活着的好,哪怕痛苦寂寞,也可以看着自己在乎的人,生动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云拂笑终于回过头,他皱着眉看向元若,“你真的喜欢我的菱儿?”
元若的眉毛几不可见地扬了一下,只因为“我的菱儿”四个字。
“是,愿为她而活。”
元若的声音很淡,却很坚定,甚至透着一丝丝的期待。
云拂笑霍然起身,转身要走,冷道:“我可以放过你,但是菱儿我不会放弃。”
等云拂笑走远,元若缓缓放下捂着胸口的手,垂在身侧,脸上苍白的几户透明,却挂着淡淡的笑意。
乌影不知从何地出来,上前道:“主人,可要去追?”
“不用。”
“可是……”
“我说不用。”元若摆手,唇边挂着一丝笑意,“我和他,终究还是妥协了,因为我们都不愿意死。”
乌影看着元若的笑容,映着湖边的秋光,凄美的不可方物。
下一秒,元若倒下,乌影则上前慌乱地接住了他。
“主人!你怎么样?”
元若已经虚弱地站立不住,他困倦地抬起眼皮,苍白的唇微微动了动,“吩咐下去,按计划行事。”
“乌影知道了。”
元若缓了缓气,再次坚持着站起身,腰背笔直挺立,徐徐的清风拂着他的衣带,整个人就像是遗世**的谪仙。
距京城八十里的西山大营,四周是连绵的山坡和一望无际的秋草,主帐内坐着老老少少若干人。
正位是年近七旬的陈老将军,左下首是唐颐和凤红伊,右下首是陈小将军和陈容烟。
唐颐虽年近四十,但观其身姿面貌,俨然一个还没到三十岁的青年,俊逸倜傥,眉宇间自有一种英气,华菱的相貌,跟他有着七分相似。
“陈老将军,京中的消息是我们再等等,大约今日入夜时分出发,明天一早赶到京城门外。”唐颐缓缓道。
陈老将军身上只着中衣,显然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须发全白,但整个人却是精神奕奕,一双眼睛完全没有丝毫浑浊,而是鹰一般的锐利。他抬手捋着长须,沉吟道:“老夫并非不相信唐先生,老夫也知道你和皇上是幼年就相交甚好的朋友,可是眼下皇上病重独自在宫中,实在令人放心不下啊!”
“爷爷,您不必过多担心皇上,君允西和十公主都在他身边,想来君修宇就算是逼宫,也不敢胆大包天地弑君的!”陈容烟朗声道。
她这一句话,却恰恰说出了陈老将军担心的事,弑君虽十恶不赦,但若是逼得君修宇狗急跳墙,他选择弑君倒也不无可能!
凤红伊一笑,打破沉默,“大家不用紧张嘛,菱儿也在宫里,我想君修宇抓了她,应该是为了威胁小七,那么必定会将他们放在同一处,菱儿那丫头机灵,必不会让不该发生的事发生的。”
闻言,陈容烟更是一口气深深叹着,“她那点三脚猫功夫,还不够人出三招呢,再聪明也敌不过刀剑的暴力啊!”
陈小将军低声呵斥道:“一个姑娘家的,整天把暴力挂在嘴上!用兵打仗,贵在智谋,这一点你都不懂,你到底是不是我们陈家的孩子!”
凤红伊和唐颐都忍不住一笑,陈容烟被训得有些尴尬,噘着嘴拧了陈小将军的腰一下,“二哥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哥,整天就知道不给我台下!”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你们兄妹斗嘴的时候!”陈老将军淡定地继续捋着长胡子,“之前皇上也曾给我传过一封密函,要我时刻保持警惕,当时我还没想通皇上的用意,想不到这么快就出事了!昨日若不是两位,老夫已经……总之,老夫多谢二位了!”
陈老将军站起身,陈小将军和陈容烟也赶紧起身,爷孙三个朝唐颐和凤红伊揖礼,唐颐赶忙扶住了陈老将军,凤红伊则笑着避开了这一礼。
“陈老将军严重了,我们怎么受得起你老的礼,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唐颐笑道。
“是啊,快别说这些了!外面那几个尖细一定要快点处理好,要不然这么久西山大营没有消息传回君修宇耳中,他该起疑了。”凤红伊笑道。
话落,外面就有人进来。
“老将军,外面有人求见!自称是七皇子府的人。”
众人齐齐一愣,转而心里都松了一口气,陈老将军笑道:“快请进来!”
军帐门口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是七皇子府的刘管家!
刘管家扫了一眼帐中的几人,弯身一礼,“陈老将军,我家殿下让我来传个口信……”
京城戒严一直未曾解除,满大街一个百姓都没有,所以的店铺都闭门歇业,只有来来回回巡逻的兵卒。远远地,从长乐侯府出来一辆马车,匆匆地行在空荡荡十分萧杀的大街上。
唐华瑾闭目靠着车壁,凝神想着事情,忽然马车停了下来,赶车的小厮在外面轻声道:“大小姐,有个小娃娃挡在前面。”
小娃娃?唐华瑾一愣,掀了帘子,便看见一个六七岁,玉雪可爱的小男孩站在车前,看着她笑。
唐华瑾眉头一皱,以为是哪家丢了的孩子,正想吩咐小厮将孩子送回家,那小孩却甜甜地喊了她一声:“大堂姐!”
大堂姐?唐华瑾嘴角一抽,她什么时候多了个堂弟?转而却被这小男孩的长相给惊了一惊,竟然跟华菱有一丝丝的相像!
唐华瑾伸手递过去,道:“快上来!”
多多抓着她的手就上了马车,马车又继续往皇宫方向去了。
“你刚刚叫我大堂姐?”
多多笑眯眯地点头,“我叫唐子规,小名叫多多,我是唐颐和凤红伊的儿子,唐华菱的弟弟!”
果然,唐华瑾所料不错,凤红伊没死的事,她早些年就从长乐侯口中知道了,这么多年在外面,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也不奇怪。
“你怎么一个人在大街上?二叔二婶呢?”
“他们都忙活去了,就把我一个人留下来,我姐姐又不在,我想去找我姐姐,大堂姐,你带我去吧!”多多抓着唐华瑾的袖子撒娇。
唐华瑾显然还没对这个刚见面的堂弟产生认同感,拧着眉道:“小孩子不要胡闹,皇宫现在十分危险,你不许去!你姐姐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找人送你回去!”
“不要!”多多两条小胳膊交差在胸前,鼓着小腮帮子,“我不要回去,我要去找我姐姐!”说完再次狗腿地拉住了唐华瑾的袖子,开始撒娇耍无赖,“大堂姐,求求你带我去吧!我想去看看姐姐嘛!我都担心死了!”
唐华瑾皱着眉被多多摇来摇去,终于受不了了,“好好好,带你进去,不过我先说好,跟着我不要乱跑,我带你看一眼你姐姐,你就给我立刻走!如果不听话,我会打人的。”
多多奸计得逞,满脸堆笑,“我保证乖乖的,一点也不给大堂姐添乱!”
唐华瑾却很是头疼,这么大个孩子,该怎么带进去啊。
正和宫内,依然是一团乱麻。
华菱和君绯绯打了水,坐在龙床前帮皇上擦脸,旁边站着好几个宫女。
君绯绯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有我们在这就行了。”
宫女们似乎并不敢擅自离开,都在犹豫。
君绯绯秀眉一挑,怒道:“怎么,难不成还要本公主请你们出去?快滚!”
被呵斥的宫女这才满脸惊恐地退出了里间。
华菱从君绯绯手中接过一方白手巾,又伸手捏住皇上的双颚,皇上的嘴巴一张开,华菱便用包着手巾的手将皇上嘴中的东西抠出来,扔在了床底下。
“倒水来,喂皇上喝一点。”华菱淡淡道。
君绯绯忙不迭倒了杯水,小心地喂了皇上,才问:“华菱姐姐,你说那东西是父皇自己含在口中的?可是父皇为何要把自己弄得昏迷,给三哥制造机会呢……”
华菱将白手巾仍在面盆里,抚了抚自己的袖子,道:“我猜测,皇上应该早就发现了君修宇的心思,或者说,早在去年腊月,皇上就已经在谋划这一出大戏了。”
君绯绯显然不理解华菱的话,一脸茫然。
“就从皇上开始服用丹药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一步步为今天的事情作铺垫了!”华菱目光中点点无奈,她心情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仍然躺着的皇上,继续道:“皇上当真是深谋远虑,这一次,恐怕不止是君修宇要倒霉,就连明阁……”
“明阁?”君绯绯突然惊讶地看着华菱,“父皇想杀云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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