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唐华瑾悄悄潜入那座小院,拿到了华菱指定的那本书之后,脸色完全黑了。
华菱十分淡定地接过唐华瑾递过来的《如意记》,随手翻了一下,将里面夹着的信抽出,并不急着看信,而是津津有味旁若无人地看起了书。
“唉,这话本子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从一个小太监那里淘来的,只可惜当初我还没看,就在太后寿宴的时候被明阁给掳走了,我都惦记它好久了,终于又到手了,这几天在这里待着实在太无聊了,看看郎才女貌鸳鸯戏水的话本子倒真是不错的消遣。”华菱边看边说道,满脸的惬意。
唐华瑾白了她一眼,不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这种东西,你心里难道一点也不着急?有没有长心啊……”
“正是因为我心里太着急,才想要找点事情应付自己一下,我可不想太胡思乱想乱了方寸,万一大敌当前的时候,我因为太紧张掉了链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华菱继续翻着话本子。
“那封信,是十公主给你的?”唐华瑾猜测。
华菱瞥了一眼旁边放着的信封,信封上没有写任何字,也没有滴上蜡封。她摇摇头,道:“不是,这是我以前写的一封信。”华菱顿了顿,笑眯眯地道:“是我写给君元若的情书,只不过还没用上,那家伙就爱上我了!”
闻言,唐华瑾面上一红,嗔道:“一个姑娘家,能不能正经一点,胡说八道羞也不羞!我走了。”
说完,唐华瑾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那个信封,才出了门。
唐华瑾一走,华菱立即丢开了话本子,将信封打开,抖开那张薄薄的却密密麻麻都是字的信纸,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熄了灯,安心躺上床。
心里面不过就是告诉华菱她的腿伤恢复的非常好,另外将华菱托付的事情,已经转告给了需要转告的人,并且详细叙述了最近宫里的可疑动向,丝毫没有想华菱提问,更没有怀疑华菱要了解这些事的动机,甚至,连署名也没有留下。
华菱自然十分满意君绯绯的表现,也终于能理解,皇上为什么如此疼爱这个十公主,甚至连君元若那个冰山都对十公主另眼相看,人家不仅乖巧,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该做和怎么去做,年纪虽小,却懂事聪慧。
子夜,京郊一处不知名的院落内,一抹黑影倏地落在院中的树冠上。
树下的房子,窗子大开着,白衣男子年轻俊美,面色苍白如玉般通透,他斜斜地倚靠在窗前,淡淡地看着夜空中高悬的月亮。当那抹黑影倏然而至,他斜飞入鬓的长眉微微一蹙,桃花眼微微眯着看向漆黑一片的树冠,淡声道:“乌影!”
温声,树冠里的黑影一个闪身,已经进了元若所在的房间,乌影单膝一礼,“主人,乌影回来了。”
元若眉头蹙得更深,“我让你回来了吗?”
“……”乌影不答话。
元若心里担心又愤怒,可他也知道乌影向来不会违背他的命令,想必华菱也是逼迫乌影回来的吧,难道是怕他出事?
见元若不再说话,乌影抬头,宽大的帽檐仍然遮住面孔,“是唐小姐让乌影回来找主人的,若不然她便要以死相逼……唐小姐是担心主人真的被人劫走,才让我来救您的,没有主人的允许,乌影不敢擅自告诉她这是主人的计划。”
“她现在在哪儿?”元若目光中晦暗不明,她会担心他,难道不知他更加担心她吗?
“乌影离开之后,唐小姐才从明阁失踪的。”言下之意是他并不知道华菱的去向。
元若默了默,低头想了想,才道:“既然回来了,你还是继续跟着我吧。”
元若也知道华菱那个性格,她担心自己,既然让乌影回来了,就必不会再准许乌影回头,如果能安她的心,那他就将乌影留下。
“她可还好?”元若淡淡地问。
“还好,明阁得人并没有苛待她。”乌影低头答道,又意识到主子可能想知道的更多一点,便接着说:“只是自从凤红伊带去了主人失踪的消息之后,唐小姐看起来心思颇重,依乌影看,大抵是十分担心主人,否则也不会逼我回来了。另外,唐小姐似乎自己也是有一番筹谋的,我在暗中保护唐小姐的过程中,曾遇上过明月楼的人,他们偷偷接近唐小姐,但是并不现身,察觉到我之后,又都隐匿离开了。”
元若听了,若有所思,“你确定是明月楼的人?”
“乌影确定。”
元若凝眉深思了小片刻,似乎想通了什么,淡淡道:“你去查探查探,跟着多多进府的那几个人,都是些什么身份,尤其是那个平海。”
乌影点头,心里松了口气,“乌影知道,立刻就去。”
正打算走,乌影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抬头问道:“主人,你的寒毒……”
元若淡淡地看了乌影一眼,乌影便止住了话头,没有问下去,一闪身出了这个房间。
元若依旧斜斜地倚在窗边,凤红伊和唐颐从海外带回的药,确实对他体内的寒毒大有裨益,至少如今发作的时候没有那么严重,但是他也知道,想要救回自己这条命,非血引不可!这也是他决定照之前的计划行事的原因之一。若要用华菱的命来换自己的命,他不愿意活着。
京城另一边,君允西府上。
一个英姿飒爽面带薄纱的女子打马停在了八皇子府的侧门,一下马,就有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迎上去,低声道:“陈小姐,里边请,我家殿下等候多时了。”
陈容烟将缰绳抛向一旁的小厮,抬眉打量了管家一眼,又摘了面纱,满脸的不耐烦和不情愿,“这么晚还找我来,来回跑的人真是烦死了,你家殿下到底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陈小姐见了我家殿下自然就知道了。”管家满脸笑意,额角却微微冒汗,这位陈小姐一向泼辣,无人敢惹。
“要是因为什么无聊的事找我,看我不当场揭了他的皮!”陈容烟满脸怒气,丢下管家就径直冲向了君允西所住的正院。
管家看着陈容烟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嘴角抽搐,真的很难想象,这位陈小姐成为他们的当家主母八皇子妃之后,八皇子府会是怎么样鸡飞狗跳的景况。
老远看见陈容烟进了正院,君允西喜色爬了满脸,忙跑出门迎着,“来了!我本来打算去接你的,可是又怕让人撞见,影响不好,你毕竟还没嫁给我,这样往来对你的声誉不大好……”
君允西还没说完,就被陈容烟面露不耐烦地打断,“有屁快放,说完我要回家睡觉,谁大半夜没事陪你在这说瞎话打发时间吗?”
按照君允西的脾气,一般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早就要喊打喊杀了,可是面前的人是陈容烟,那情况便大大不同了。
他笑容堆了满脸,一双虎目亮晶晶地黏着陈容烟看,放缓口气,道:“十妹今日给我来了封信,想让你看看……”
话没说完,陈容烟转身就走,君允西连忙拉住她,道:“你走什么啊!”
陈容烟一把甩开君允西的手,骂道:“你十妹给你写封信,关我什么事!用得着大半夜跟后院着了火似的把我找过来吗?你们兄妹情深,我就不缠和了,走了!”
君允西赶紧再次抓住她,大喊道:“别走!你听我说!要是一般信件,我何须找你来啊!”
闻言,陈容烟停下脚步,回身,面无表情地道:“怎么个不一般?说来听听。”
见陈容烟终于起了兴趣,君允西连忙将她拉进了厅里,从袖中拿出君绯绯早上给他捎的那封信,递给陈容烟,道:“跟唐华菱有关,你应该有兴趣吧?”
“唐华菱?”陈容烟疑惑地接过那封信,抖开扫了一遍,眉头拧的越来越深,读罢,她将信纸还给了君允西,低头想了想,似乎没想出什么接过,遂抬起头,皱着眉问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从陈容烟进门到现在,这句话是君允西听的最舒心的一句话,没办法,男人总是喜欢被自己喜欢的女人所依赖和倚仗,每当陈容烟这样的女汉子找不到问题的解决办法,而求助于他的时候,就是他最有自豪感和满足感的时候。
君允西一笑,凑近陈容烟,耳语了几句,陈容烟眉头一拧,刚要反驳他,他又凑上来眉飞色舞地补充了几句,陈容烟才平静了些。如此反复地小声商量了好久,两个人才散了。
夜已深,君允西坚持要送陈容烟回将军府。
“何必那么麻烦,马车走的慢死了,我骑马比较方便!”陈容烟摆摆手,就要向管家要回自己来时的那匹马。
“容烟,你一个姑娘家的,这么大半夜的,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大街上骑马,还是我送你吧,这马车我特意准备的,没有我府上的铭牌,不会有人认出来的,我送你到将军府门口看着你进去之后,我就原路返回,这样还不行嘛!”君允西一边说,一边示意旁边的赶车小厮赶紧摆马凳。
看着服务周到的主仆,陈容烟也便没有在推脱,当先踩着马凳上了车,君允西显然没想到今晚陈容烟这么好说话,喜上眉梢,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马车还未跑起来,里面就传出陈容烟的骂声:“死鬼,给我坐远点,别贴着我!……过去过去!再远点!……”
管家偷偷烟嘴一笑,朝赶车的小厮打了个手势,马车便在黑夜里慢慢行进起来。
一路别别扭扭地到了将军府后门,陈容烟临走前吩咐人守夜,守门人就坐在门槛上,一直在打瞌睡,根本没有注意到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陈容烟大大咧咧地跳下了车,君允西随后也下来了,两个人站在漆黑的后巷里,马车前挂着的灯笼发出昏黄的光,他们甚至连彼此的脸都分不清,却双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那我回去了。”陈容烟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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