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您别走,您别走……”白璇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喊道。
“该来的,总会来。”白起最后丢下一句话,说道,“璇儿,听从你的母亲与兄长。一生安康。”
白起走了,他就这样走了。她心中空洞,寒意袭来,渐渐地浸满全身。顿时感觉到无比害怕,怕这一生也难以相聚。
“爹……”白璇呆呆地站立在哪里,纹丝不动,仿佛一切都是静止的。
急促的马蹄声响在官道之上,白起遥望着从咸阳城赶来的使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使者下马,展开一卷书,说道:
“奉秦昭襄王之令,秦武安君白起屡次抗拒出征,其是怏怏不服,有所怨言。念你数年来为大秦立下的赫赫战功,从轻处决。武安君,陛下赐剑要您自刎而死,请您一路好走——”
白起望着眼前的剑,指甲紧紧地掐进了肉里,溢出鲜血,心里满是不平,说道:“我白起何罪之有?我的一生,戎马倥匆:斩韩魏,攻楚都,灭赵军,战功赫赫又如何?终究抵不过秦王之令。”
他沉思回忆着自己的一生:长平之战共歼灭赵军四十五万,连同以前攻韩、魏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攻楚于鄢决水灌城淹死数十万,攻魏于华阳斩首十三万,与赵将贾偃战沉卒二万,攻韩于陉城斩首五万,共一百余万。但这一切在现在看来,不过只是流水细浪,渺渺尘埃,逃不过一个“死”字。
他屹立着,望见白雪纷飞,一片茫然,就如拨不开的迷雾,如这乱世之中,须臾之间,根本不知下一步会是怎样。一步错,步步错。他自嘲地一笑。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埋葬着将士们的尸骨。想想那些战死沙场的亡魂,为国捐躯,这也算是对一个人的解脱,一个人最后的归宿。
当年,秦穰侯魏冉提拔他做主将,让他成为人人皆知的秦武安君。这世上,千里马常有,但伯乐却不常有。秦穰侯魏冉对他有赏识之恩。之后,他娶了魏冉之女魏澜为妻。魏澜温柔贤惠,柔骨侠肠。她为他诞下一子,名仲,字子中。他收养了陶府陶辰之女陶蕴,名作白璇。这些人,让他一生难忘。
既然天要亡我,我亦无可奈何。
良久,白起一声长叹,道:“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阬之,是足以死。”说罢,仰天长啸,回音震天,拔剑自刎。他像一座雄伟无比的山峰,就在此刻,泵然倒下了。那染血的长剑坠落,铮铮作响,仿佛在替他鸣不平。夕阳也一并落下西山,弹指一挥间,天昏地暗。
“少爷,姐,武安君在行至杜邮途中,病发身亡。”
“病……死……?!”白璇听了,心头仿佛被狠狠地一震,如痴如癫地大笑起来,双瞳血红,滚烫的泪水夺眶溢出,盯着白仲的眼眸,说道,“大哥,你告诉我……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白仲叹息着,强忍着痛苦,缓缓地吐出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是秦昭襄王。”白璇迷惑了,问道,“多年来,我父武安君为大秦立下了赫赫战功,为何杀之?”
“自然是有人进了谗言。”白仲握紧双拳,愤恨不已地说道,不愿说出那二字。
不需明说,白璇心里自是清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