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从前可不是爱遮遮掩掩的人,怎么今日变了性子?有话就直说啊,为什么生气?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摇摇头,轻轻拂下华川抓着自己的手,垂下眼眸,低声道:“我……我没生气。”
那人却不肯,又抓了上来,这一次,捉了越宁姝的手,紧紧扣住:“你分明知道自己有没有生气,为何要说违心话。”
“华儿……”只张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样的心乱,是从前的十几年生活中从未有过的,越宁姝强迫自己努力去回想,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到底是什么地方错了位置。
是在怪她什么?怪她不该拿人东西,还是怪她不吃那紫玉糕?怪她说自己不曾关注她,还是怪她……对陌生男子生了好感?怪她对别人有了笑颜,怪她的喜爱不再被自己独有?是了,就是这些原因其中之一吧,只是,这样的原因,真的该存在吗?
越宁姝越想越觉得莫名的难受,又不能对那人坦言,不该是这样的,这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善妒,吝啬。不该是这样的,要回去,要让一切都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望着那被人扣着的手,十指交缠,那手纤细柔软,光滑洁白,心中却不好受,她抬起头对上华川的眼眸,苦笑道:“华儿……你……你似乎是跟从前有些不同了。”
“嗯?哪里不同?”
“我初见你时,你还是一个矮我一头的稚嫩孩童,那时你骨瘦如柴,身上又有道道分明的伤痕,在越家府门前同管家辩嘴,那时我心疼你,想你一定有非常令人伤心的往事,后来和你说话,又觉得你和普通的女孩不同,没来由的,就想认你做妹妹,家中哥哥姐姐把我当做幼子,丫鬟把我当做小姐,我只能和你那样无所顾忌的交谈,那时你还很粘人,什么事都要与我同行,如今……如今你……已然是有女初长成的模样,甚至比普通的同龄女子还要……更加成熟一些,你我出行总会引得路人目光,我以为我少出门,你也不会那样贪恋府外的世界,想来……是我太过自私,想要用自己做牢笼,痴心妄想……要圈住你……你……”越宁姝顿了顿,又低垂眼帘,“你这凰鸟。”
景华川静静聆听那人的话,直到那人说完最后一个字,久久沉默不再有只言片语,才豁然开朗般笑了起来:“就是因为这缘由,你才不愿与我同行的?”
越宁姝没想到那人会是那样的反应,愣了愣,又默然点头。
“你胡乱想些什么?我才不是什么凰鸟。”景华川扳回她低下的头,强行让她对上自己的视线,认真道,“我在街上被人看,自然是因为好看,该高兴才是,若是你不喜欢,大不了以后出门都戴斗笠遮面,若还是不行,我便只挑夜里出门,穿上夜行衣,保准没人能看得到我。”
越宁姝没忍住笑,嗔那人好歹是女子却总没个正形。
“不生气了?”华川见她笑,问道。
“我……”越宁姝收敛了笑,眼中带着歉意,道,“华儿,今日的事,是我不好,我太过……太过小题大做了。以后,你若是想要出门还可放心出门,我……我也愿意陪你同去。”
“好。”她漫不经心的走到桌边,拿起一块紫玉糕,放进嘴里品了品,笑笑道,“确实还是温的好吃。”
于是那场小风波后,日子还是一如往常。
只是越宁姝渐渐开始理解世间“父亲嫁女”,“兄长嫁妹”的心情,那样的小人,在自己眼中慢慢变成窈窕女子,一笑倾城,却有一日,会恋上一个自己见都没见过的陌生男子,还要把那人放在心尖儿上,胜过多年陪伴的自己,心里的苦涩滋味,怎么想也不会是容易接受的。
越宁姝觉得,自己对华川就是那样的感情,虽然在一起只有三年,却是见证了华川从瘦小的孩童成长为美丽动人的女子,见证了华川质的变化,加之这些年来华川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自己打理,甚至连教书识字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心中更是难免悲哀,甚至要胜过那“嫁女”的心情了吧。
那日后,华川也不常出门了,偶尔出门闲逛,越宁姝都会陪着,若宁姝有事不能陪同,华川便将行程作罢,有时宁姝会觉得抱歉,似乎是自己累了那孩子?便劝那人不必在意自己,那人却嚷着她事儿多,要她安心做好自己的事便好。
只是华川那日得来的琴难得,时常会见华川在庭院中抚琴,琴声悠扬不绝于耳,越宁姝每每沉醉其中,又都会想到那赠琴的男子,心中又莫名生的愁绪,后来,华川抚琴时,越宁姝便也不再旁听。
那日,越宁姝正读书读到兴起,华川却从前院气鼓鼓的走了过来。张口欲问她有何事,那人便直直立在自己面前,眸中皆是寒意,道:“家中有客人。”
“什么客人?”
“自然是你的好夫君。”
越宁姝心下一惊,凌卫卿?凌卫卿来了?他回凌风城了?他为什么会来越府?可是……可是要来……要来提亲?
想到这里,便明白了面前的那女子为何言语间咄咄逼人,心中又是百感交集,那日终究会来的,只是这段时间自己过得太过快乐悠闲,竟忘记了要去琢磨如何应对原本就没有应对方法的那烫手山芋。
“他一人来的?”
“他不一人来,还要带着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的来?”
越宁姝闻言心中暗暗庆幸,凌铭纲若是没有一同前来,事情倒好办些。
于是朝自己面前的人笑笑。
“还笑?很高兴是不是?”那人却不理解自己笑的含义,竖了浑身的毛就要发作,越宁姝赶忙在那人发难前拦了,解释道:“他若是一个人来的那就要比他和他的老爹一同来好办的多,所以我才笑。”
华川撇了撇嘴:“越老爷子让你去前厅。”
越宁姝点点头,道:“我适才吩咐厨房做了些消暑的绿豆粥,你去看看好了没,我若是谈好了就去找你,好吗?”
华川不说话,径自走开了。
越宁姝望着那人气呼呼的背影,心中忍俊不禁,想了想,喊了句——
“记得给我也留上一碗。”
“你若是来的慢,就连豆渣儿也别想吃。”那人头也不回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