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吧？”李长歌摸了摸鼻子，不免觉得有几分尴尬，明明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又不太习惯去问。
赵清白闻言笑了笑，学着他的样子也摸了摸鼻子，嘶哑着嗓子道“还不错，遮风挡雨通光透气，还有专人负责每日的一餐，清闲、的很。”
“我去找过十五，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来后山自己问你。”
赵清白低着头，仿佛看‘花’似得看着身前那枯燥单调一无所有的地面许久，却没有开口。过了好一阵才开口道“其实你一直都觉得，我才是队伍里的那个‘亡灵’。”
嗯？这种事不是都过去了么？
“我……”李长歌愣了愣，想不到他一开口说的却是这些。有些记忆他并不愿意触及，就像那个神秘而邪恶的组织已经上了他的必杀名单，但他却不愿多想什么。旧事重提，并没有什么意义。“不是都，过去了么？”
“铁虎，死了。”
“铁虎？”那个人高马大，总是一脸憨笑又不好意思与人交流的存在。
那个搏杀起来狠的几乎不设防，以命相搏的存在。
那个比自己还显得低调，低调到了他差点忘了的存在。
看着赵清白那空荡荡的右臂，他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又仿佛没有。
“你的人出了事……他杀了人，被关在后山……”
“其实你一直都觉得，我才是队伍里的那个‘亡灵’。”
“铁虎，死了。”
许许多多的点，联系在一起，彼此却怎么都不相交，他更不知道赵清白想表达什么。
他杀了人么？铁虎？但他想不通，想不通赵清白跟铁虎之间能有什么利益关联，甚至能闹出人命。
“功法。”赵清白顿了顿，呼吸显得有些急促，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道“他说，寻道掌并不适合他……”赵清白苦笑了一下，“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到这，他脸上的肌肉忽的抽搐了几下，却用力的抿了抿嘴，“他说，他跟那个宋行说好了，用寻道掌换疯魔斧密录，还笑的那么傻，还一直说那宋行的好话。结果呢！宋行翻了脸，不但抢了寻道掌，还抢了他的焚阳诀。
你知道，我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什么……一拳、两拳……他就跟个沙包似得，被宋行吊在树上来回的揍。”
说到这里，赵清白微微吐了一口气，似在压抑什么，紧紧握着拳，沙哑道“他被打的跟个血人似得，血人你见过么？胸前凹下去一块，地上都是血，他怎么会有那么多血……这个白痴就是没吭过一声……他就被吊在屋子后面的树上，而我！就在屋子里。他为什么不喊？傻么，蠢么？喊一声有那么难？”
赵清白微微吐了一口气，是平复了一下情绪，“呵，我都不知道当时自己激动个什么劲。问道三境也不是很强么，我用一条胳膊换他一命，怎么都不亏不是么。”
李长歌没有吭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宋行是谁，甚至都无法接受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不知从哪蹦出来的人给杀了。
“那家伙临走的时候说，”赵清白忽的抬头看着他，那古怪的神情说不上来是气恼还是嘲讽，“让你放心，他一个字都没宋行说。让我帮他向你转达一个谢意，其实他想自己跟你说，可我知道他是不敢。”
赵清白紧紧的皱着眉，一只手用力的揉了揉双眼，笑道“知道铁虎、十五为什么不敢跟你说话么？你怀疑我，不只是我，十五、铁虎，你特么全都怀疑。虽然，你不说，但你那份冷意，任谁都看得出来。既然怀疑我们，你为什么又要帮我们？你救过铁虎、救过我，救过十五。你，是队伍里最强的那个，包括我在内我们所有人其实都希望能依靠你走出那个该死的地方！可你特么表现的比我们所有人都更像那个该死的‘亡灵’！”
李长歌没有开口，亦没有反驳什么。默默地听完他的那份怨气，只是觉得这一刻他才表现的有那么一点正常。正常的就是他这个年纪，本就不该有多深的城府，承受不住压力时就会任性的释放。
“我娘说，择友需择良，择良用心，炼心炼金……炼心，很痛。其实、其实我又何尝不在怀疑你们，跟你那八风不动的行事不一样的是，我只是从头到尾都在试探，试探你们谁才是那个人……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亡灵’，我早就该想到的，这根本就是骗局！可我不敢……我害怕了，不敢用命去赌……”
李长歌仍旧没有作声，只是觉得换做是谁，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若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又怎么可能用命当赌注。
他只是有些感慨，感慨世事无常。又或者，万事万物都逃不开那个因果吧，就像那只亚马逊丛林里的蝴蝶在煽动翅膀一样。
如果自己没有来到这里，如果没有被坑到个绝境之地，如果自己没有给铁虎功法，似乎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这算是天道么？他不懂，他只是觉得天生万物以养苍生，何至不仁。
“你不是说，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利益。我觉得对，可我现在又想不通，铁虎他又图什么？他不喊我，是怕牵连到我么？也只有他笨，才不会想到，宋行解决完他接下来必然是我。”
李长歌皱了皱眉，只想到了一句‘求仁得仁’，也许那个大块头太重情义？
他吐了一口气，却没有开口，虽然是这么觉得，可说出口的话，又太过薄凉。
就那么站在那，听着赵清白一肚子的不解、委屈、还有不甘，他安心的做了一次听众。也许有些话，说出来，赵清白能舒服一点。
直到夜色将至，赵清白似乎也没有把憋在心里几天的话说完，只是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忽的止住了话头，看着李长歌道“天快黑了，你该走了！”
“嗯？”李长歌愣了一下，这货絮叨了许久，连以前是怎么跟一条黄狗斗智斗勇争食抢饭的事儿，以及怎么溜进一个大户人家从一个小女孩手里骗来一碗饭、一身衣裳的故事都倒豆子似得说的一清二楚，偏是说到怎么被人追打的时候，戛然而止。
这是羞于启齿，是良心发现？
“这儿，晚上不安全。”赵清白没再多说，只是示意他快走。
不安全？
李长歌倒是有些不解，入了这天行宗，虽然宗门的规矩，门派的信条他没接触过，但有一点他知道的很清楚，这里是有这里的规矩的。
这后山离外宗并不算远，虽然峰头别立，但中间一个铁索桥连接彼此，又有什么人敢不规矩的让这不安全？
“这后山，晚上有妖兽作祟。”见他一脸好奇的模样，赵清白只得解释道“你没发现，这儿没什么禁制，无人看守么。刑期未满，私下山者便是叛罪。
后山不是静修之所，入了夜，山下的妖兽会想尽各种办法，将这里的人骗出山洞，再骗下山。那些心性不定的，下了山，便是死路一条。”
见李长歌颇有些惊讶的模样，他苦笑道“我已经几天没睡踏实了，那些妖兽不敢在宗门折腾，也不敢上山。只是入夜之后在这后山闹上一闹，宗门也不大管。可能是心性不定的，便由着他去死。又或者，这种小伎俩对对有了修为的人并不见效。”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三个瓷瓶来，笑道“不过还好，十五送来几瓶药，这一瓶是静心散，可定心安神。不过数量有限，我又要在这待上百日，所以得省着点吃。这瓶淬骨丹，是专门给你留的，生血淬骨对我用处不大，又不能让断臂再生，你拿去用。”
李长歌笑着摇摇头，不等他说完，就道“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说罢，便闪身出了山洞。
刚出去，就听着赵清白嚷道“喂！你不要，我可自己吃了！”
“随你。”这淬骨丹，貌似是用来改善体质的。可见夜十五留给他的那几瓶药，就是专门给他所用。
同是新入宗门，看来不止是自己能搞到丹药，也不知夜十五是用了什么法子，能弄来这么多稀奇的丹药。长老的药童么？药童有这么吃香？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他无意揣测别人所获，反而更为急切于让自己强大起来。铁虎的事让他再一次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一个不知名的宋行都无法无天至这种地步，就算在这宗门之内，也未见得人人都会规规矩矩。
他正想着，耳边陡然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酥酥柔柔有几分透骨的娇喘参杂，好不勾魂。
抬起头，却看见一位妙龄女子衣衫半果，双峰半隐翘臀微现，抚胸勾唇冲着他妩媚的一笑，招了招手，“小哥哥，还愣着干什么呢，快过来，来呀。”
李长歌愣愣的看她一眼，半天没回过神。
天近暗，风已起，雨却不再。徐徐的风送来几分醉人的香，那女子身上便似只裹了一层纱，却裹不住她那婀娜的身姿，轻笑间双峰荡漾，波涛汹涌隐约却见一抹嫣红。
“咯咯，呆子，还不快来。”那女子轻咬下唇，似嗔似羞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欲走。
这算什么？诱惑rmvb？
这后山之地，还真是透着那么几分邪异。趁着那女子转身走开，他迅速与她拉开了距离。赵清白不是说，山下的妖物只敢闹上一闹么？这都已经闹到家门口了吧，天行宗的人呢？还有人管没人管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李长歌，那女子羞恼的跺了跺脚，又在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迹。
“长歌哥哥，你不记得人家了么？”
李大爷，你还来？
后面那美娇娘没有追杀过来，反倒他才走出没多远，便又有一个女子依风而立。白衫素裹长发飘然，目光楚楚娇小可人，越看越惹人怜爱。
李长歌皱了皱眉，壮着胆子一副熟视无睹的模样从那女子面前迅速跑过，任她如何呼唤目光也不偏移半分。
果然如他所想，那女子引诱不成，却没有用强，只是在他身后叫了几声便再无声息。
过了那铁索桥，他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背脊一片冰凉，冷汗早已湿透衣衫。知易行难，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种光怪陆离的事，远比在想象之中要渗人的多。
也不知道赵清白要怎么抗。不过这东西似乎也就是引诱一番，用强害人却是不敢，兴许习惯了之后，也就该干嘛干嘛了。
总之，入夜之后，这后山倒是可以磨练胆色，磨练意志……磨练很多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