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李长歌毫无征兆的站起身,默不作声退开几步,暗骂了几句自己的大意。他只会直刺,手头上却连一把剑都没有,看来是这天行宗比之之前让他多了一份安然,安然到了让他只顾练功而忘了设防。
就那么看着李长歌戒备似得错后几步,叶向北脸上不无讥讽的道“我若想杀你,刚刚,现在,你都必死无疑。”
“所以,我问你,有事?”站定之后,李长歌没有再退。就像对方说的,问道境开,他分明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丝令他不安的压力,而这种压力全然是灵气多寡而带来的,就仿佛自己面对的是高山大川,而自己却还仅仅是一粒沙。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没有底牌……
“哼,还挺硬气?”看着李长歌脸上并没有什么惊慌的神情,叶向北不由有那么一点点失望,但却又觉得没什么,他不动声色的向前走了两步,周身灵气徐徐而动,看着对方一字一句道“你的人出了事,连累到了我!”
李长歌深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因为叶向北骤然施压而露出惧色,玄天之法玄妙便在于守正。只要他心境上没有丝毫动摇,便是对方喷涌而出的灵气宛若山呼海啸,他却依旧如磐石一般,屹立不动。
“我的人?”李长歌顿了顿,想不明白,自己孤家寡人一个,什么时候多了个‘你的人’。
久久,他才面色凝重的问道,“赵清白?”
“就是那小子。”
李长歌愣了愣神,他会出什么事?
而且这两个人之间又有什么关联,能让一个人出了事,连累到另外一个。
“他怎么了?”
“杀了人,被关在后山。”看着一脸疑问的李长歌,叶向北不禁有些不耐的直接道“然后古长老找到了我,询问了我跟你之间的交易!”
这两件事又有什么关联?李长歌眉头微锁,那小子会杀人?
呃,他的确杀过……
但自己跟他的交易,那时无论是赵清白还是夜十五都离的很远,叶向北给自己的那些功法是用一个厚厚的粗布包裹着的,从头至尾那两人也没机会看见什么。
除非,他们俩有谁是先天道眼,能看破万事。又或者……自己好像给过赵清白两部心法、两部掌法。
可这一切似乎都不挨着,他叶向北反倒像是随便找个由头而来找茬的。
“那你,此来?兴师问罪?或者杀人,灭口么!”
也许说兴师问罪都算是轻的,叶向北目光里的杀意分明,疲惫的脸上那份阴沉与略有些挣扎的犹豫也表露无遗,这货还真想杀人灭口!
李长歌默默的错开了半步,周身灵气徐徐而动,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对方暴起,他哪怕拼着噬身之苦也会强开噬身诀,再加上自己的一方小世界,逃命至少还是稳的。
怕就怕对方会在自己消失的地方守株待兔,而那一方小世界里也没有任何的食物储备,想一想现状,他甚至想苦笑一声,来赞叹自己这不知道做万全准备的行事风格。不过经一事长一智,欠缺的经验也只有先从坑里爬出来再弥补。
叶向北的神情略有些阴晴不定,如果可以,刚刚在他行功的时候,自己就该高喝一声,让他心神不宁以致其行功之法错乱而亡。
但可气的是这小子修炼的居然是玄天功法,这个以慢出了名,以短不为人喜的功法却有一个让人不得不服气的名号,小磐石功。其势如顽石,不动如山岳,守时如深渊,动时若静水。
别说自己高喝,就算敲锣打鼓,也未见得能让李长歌气血逆流吧,小磐石的名号不是吹出来的,他虽没练过,但‘没跑过猪肉,还没吃过猪跑么’!他都快被这小子古怪的选功套路气糊涂了,明明那么多心法不去选,偏偏选了一套小磐石?
不过像他这样的,摸着石头过河的新人,没有师长传授更无人为其讲解修道之处的诸般种种,换做是自己,估计也会选那玄天功。
久久,他长出了一口气,稍显理智的看着李长歌道“你不能有事,至少这些天不能有事。”如果这小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就更会让那个疑心病甚重的长老怀疑到自己是不是交易到了好东西。上古道文,他必死保,更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池。
“我的确不能有事,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古长老会第一个怀疑到你头上,杀人灭口,如果不是脑子太笨,就一定会这么想。而且,他还会怀疑你在骗他,就譬如我们之间的交易,你也一定没跟他如实去说。”
“如实说?”一股火拱到脑子,叶向北恨不得当场活撕了他!那石片的确是上古道文不假,可就因为这份真,他这些天翻阅了大量的典籍,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去研究,到头来也仅仅识出了上面零星的几个文字,道?虫?
它就仿佛在嘲笑自己似得,实际上也是如此,如果不能全篇掌握上古道文,他就算是天命之子开了那石片的禁制,到头来得到的也还是一团生涩不懂的文字,慢说是修炼,到头来还会对自己的修行有害。
可宝藏就在眼前,他能做到弃之不顾?如果能,他一早就跟古长老交代了,又何苦跑来这边寻这小子的麻烦呢。
他没工夫去想,眼前这小子为什么突然之间机灵了,反而是想着如何堵住李长歌的嘴。如果古长老问起,他能跟自己说的一般无二,那是最好。如果不能,那就拼着最坏的打算,他也决定要杀人,灭口!
“我可以帮你隐瞒,至于古长老问起,我也可以说的天衣无缝。”
“可以?”叶向北不禁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痛哭流涕的诅咒发誓一波,来祈求自己不动杀心么?可以,又是个什么鬼?
没工夫细想,他看着李长歌一字一句道“你是我远房表弟,你给我看的那块石片是信物。我母张氏,乃是清霄城四大家族之一张氏族人,张氏一族以买卖珠宝起家,后因一些事几个族人入云霄殿修法而入道界,其中缘由我就不与你这外人细说了。你只要记得,你母张翠儿庶出,不得宠,与人私奔,就好。其它的我来说。”
“我母亲姓刘。”
“什么?”叶向北微微一愣,涨红了脸,呲着牙怒道“你想死么!我查过你们的底细,一片空白!天知道宗门为什么许你们进来,但这其中也不是没有好处,你母亲姓什么完全是你说了算。你懂么!”
李长歌目光骤然一沉,针锋麦芒似得看着对方,“我再说一遍,我母亲姓刘。”
叶向北笑了,一肚子的怒火爆发出来,气急而笑。自打见到李长歌的第一面,他就觉得这个下人的脑子不大灵光,而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这算什么?装孝顺?还是真傻?逼着自己动手?真当自己不会动手?呵呵,你若想寻死,老子成全你好了!
“你觉得,我们俩的口径一致,就不会惹来怀疑了么?”看着杀气腾腾的叶向北,李长歌几乎是本能的想要转身就跑,这种本能就像是面临洪水猛兽时的强烈求生欲一样,却被他死死的压制了下来。
他语速不急不缓的道“我只知道,我父母已离我而去,又或是我离他们而去吧。当然这一点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古长老若真的寻到我,我会说我的确有那么个石片,从记事起就一直贴身挂在身上,那上面似乎是有文字,又似乎是一个图形,也许是一个张字,又也许是一个家族的印记,总之很模糊。我找到你只是巧合,因为我不知道这石片价值几何,却幻想着用它来换点可以换来一些对修行有帮助的东西,我更不知道石片上的图形跟你有什么关系,而接下来怎么样更入情入理,就是你的事了。”
叶向北愣愣的听他说完,一边消化着他的这番话,一边又觉得真如他说的一般,两个人如果口径一致反倒有些串供的嫌疑,而这小子虽说,话里话外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万一被拆穿,他完全可以咬定除了石片的事概不知情。但也不得不说,他的这番说辞再配合自己的一些说法,会显得十分真实。
这是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人能想到的?他默默的看着李长歌,那浮夸的发型东长西短左右不一,分明就是自己用什么削的。宗门明明会给下人分发服装鞋袜,可这小子却还是一身破衣褴褛的打板,配上那雷人的发型活脱脱一个游历四方的乞儿。
重要的是,不修边幅至此,这小子却还有几分小白脸的底子,剑眉星目英气十足越是看就越是有那么几分俊朗。可俊俏又不能当饭吃,人傻就是人傻,就这么一番话看似的确足以瞒天过海,但更像是情急之下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而勉强说出来的罢了,实际上这其中真的想要瞒过长老,具体怎么说还不是需要自己来说。
至于那古长老,叶向北单是想想心里也有几分发憷,老而弥坚说的就是这号人吧,只希望他是随口一问,转头将这事忘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