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公廨本钱利息的压力,为了尽快将食肆开业,卓洛这半个月忙得是马不停蹄。买来作为食肆的店铺原本就是间食肆,基本格局都在,虽然省却了不少麻烦不用大作改动。但要想招揽生意,一番精心装修自然是少不了的。
一家店想要吸引顾客,装修马虎不得。卓洛在选择众人居住的宅邸时能省则省,在装修上确可谓是不计成本。经过半个月昼夜不停、不计成本的改装,食肆终于是装修完毕,只待将一切开业所需用具配齐,便能开张营业。
李君恪对生意上的事情并不热忱,这半月来仍是每天练武不缀,即将作为自己名下产业的店铺他更是连过来看都没有看过一眼。直到今天被张巡笑骂“卓洛半个月人瘦了一圈,你这东家竟然不闻不问,当真是替卓洛小侄感到不值。”后,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应该来店里看上一眼。
于是这天晨练过后,等到市坊开坊,李君恪便拉着杨维一起来到“钟鼎轩”查看自家产业。
开业在即,这几日福字三兄弟和卓洛等一干人干脆便住在店里,等李、杨二人到来时,众人早已热火朝天收拾起来了。
看到李君恪进门,李福临先是一愣,随即向屋内开口喊到:“兄弟们,咱们东家终于良心发现来店里看上一眼了,赶紧操练起来。”
李君恪被张巡说过后,本就有些不好意思。店内众人多是李家家仆,都知道家主宽厚,此时已是哈哈大笑起来,更加让李君恪面子上挂不住。于是李福临的屁股受到了李君恪鞋底的热情款待。
听到福临的一嗓子,卓洛知道李君恪来了,赶忙从二楼赶了下来。见到李君恪,笑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李君恪讪笑了一下,道:“被张叔父数落了一顿,才想起来应该来看看,辛苦你了。”
卓洛又笑了一下,道:“什么辛苦不辛苦,来,看看咱们的新店如何?”然后便引着李君恪往店内走去。
李福临在一旁小声嘟囔道:“原来是被张巡叔父教训了才想起过来。”吐槽完以后,自然地,又被李君恪踹了一脚。
李君恪跟上卓洛,听着卓洛介绍着新装饰后的酒肆。酒肆店面很大,前院分为楼上楼下两层。楼下为散台,散台四周围以低矮屏风,楼上则为雅间。一楼的正中间搭起了舞台,据卓洛说是要找些伶人歌姬作表演用。二楼是回字形设计,各个雅间在走廊一侧都有窗子,打开后能够看到一楼的表演台,另一侧也有窗子看街道风景。后院则是伙房、茅厕以及两间供值守人居住的卧房。
整个酒肆装饰的富丽堂皇,尤其是二楼之上的雅间,每间面积都很大。雅间内装饰风格各不相同,但皆十分精致,并且分别以《诗经》中的篇章命名。二楼回字不临街的那一侧,被卓洛做成了茅厕,内置清器、马子。客人用过后,立即有人拿走清理。厕内香炉四处,内置檀香,不虞有异味散出。就连李君恪这种见过世面的纨绔,也对酒肆的装修赞叹不已。
“恪哥儿觉得如何?”转了一圈后,卓洛开口问道。
“比之长安最好的酒肆,也是不差的。”李君恪由衷感叹。
“不过这吃饭的酒肆又不是青楼,请人表演有必要吗?”李君恪有些疑惑。
“若是请个说书的来,你会不会过来。”卓洛反问。
李君恪想也未想,脱口而出:“那自然是要来得。”
着落双手一摊,说道:“那不就结了。”
李君恪将胳膊搭在卓洛肩膀之上,问道:“你是怎么想到的啊?”
“我也想不到,这样装修并且找人表演都是家主的主意,家主说现下这帮富人家中的妇人每天无聊的狠。男人们还能去青楼看看歌舞,这些妇人们除了几大节日,实在是没有什么消遣的去处。若是有些表演,这些妇人一定会来捧场。恪哥儿你想想,长安的御君阁,酒菜差得很。但是把那叫蒋贤化的搏君人请来的那几天,哪天不是座无虚席。”
李君恪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真是老头子说的?”李君恪有些怀疑。
“当然是了。包括楼上的茅房,都要赶得上一般人家的卧室了,也是家主的主意。家主说要让来花钱的客人在这方面享受到不输当今圣人。”
“老头子总有些奇怪想法,有必要么,一个茅厕而已。”
“我之前也觉得是花冤枉钱,不过在洛阳按照家主的意见改过以后,生意可是好了不少。诚如家主所说,洛阳城内的贵妇人们可是以到咱们酒楼吃酒为风尚,每天伶人、歌姬、搏君人每人都能得到好几百钱的赏钱。”
李君恪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道:“没看出来老头子还有点本事,可以前怎么没见他对酒肆感兴趣。”
卓洛笑了笑,道:“家主说这都是伺候人的买卖,天天卖笑他可做不来。还说这买卖来钱太慢,又辛苦,实在是看不上眼。”
李君恪想了想,自己以前花钱如流水。老爹从来是他要多少便给多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想来确实是生财有道,也难怪卓洛佩服。来清河已经半年了,刚开始只觉得无拘无束,家里给他来了三封信,他只是敷衍的回了一封。现在听到卓洛提起自己老爹,不禁有些想家,想耶娘了。
下次和家里人见面,还不知是什么时候,确实应该给家里去一封信了,李君恪心中默念道。
“有什么需要我和阿维帮忙的,虽然是东家,也该多少出点力。”少年人心思转换极快,刚才还在思家,这一会便想着给卓洛帮些忙。
卓洛道:“该买的都已经差不多了,现在还缺些厨具,还得找人以后每天送食材到店里来。恪哥儿和杨公子无事的话,不妨陪我到市坊内挑选供货商。”
“好啊,这清河我们早就混熟了,厨具中的铁器就去藤记买好了,他们东家人不错。肉食就让张屠夫每天给送就好,我们以前打的猎物在他那都能卖个好价钱。剩下缺什么,咱们再慢慢转。”
“那就请东家前头带路。”卓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走着!”李君恪一挥手,率先向外走去。
藤家的铁匠铺李君恪早就熟门熟路,经过那次野猪事件后,和藤家人便熟络了。张巡虽然交待李君恪不要再去打探藤家的事情,但是李君恪等人打猎所用的羽箭打猎中难免有折损,所以经常来这里补充羽箭。
藤鹰今天没有打铁,李君恪等人到来时他正站在店门口,远远地看见李君恪一行,便主动打了招呼。
“上次买的箭又用完了?也太快了点。”藤鹰问道。
“哪里有那么快,今天来挑一些厨具。”
“厨具?”藤鹰一脸疑惑地看着李君恪。
李君恪连忙将卓洛介绍给藤鹰,两人见过礼后,李君恪开口说道:“我在不远处开了家酒肆,差些厨具,这才来藤家大哥这里买些回去,好准备开业。”
“哦,那家店是你名下的?看你天天打猎换钱,原本还以为你过得清苦。没想到你这小子原来是深藏不露,有钱得很,以往给你的折扣可真是亏死我了。”藤鹰调笑说道。
李君恪哈哈一笑,说道:“等新店开张,请大哥免费吃酒便是。”
“那我可得好好吃你一顿,雪昀在屋内,需要什么直接找她便是。”藤鹰将众人请入店中。
“雪昀,李家小郎君过来了,你带他去挑些厨具。”
“厨具?”听到门口处哥哥的招呼,腾雪昀带着疑惑从柜内走出来。
甫一见到藤雪昀,卓洛立时愣了一下,藤雪昀察觉到卓洛的异样,笑问:“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卓洛连忙道:“在下失礼了,姑娘勿怪。”
李君恪明白卓洛怕是和自己第一次看见藤雪昀时一样,因为她和萧倩儿有些相似而愣神。为免卓洛尴尬,李君恪连忙将卓洛介绍给腾藤雪昀,并将开店的事情简单说给她听。
在藤雪昀的帮助下,卓洛很快将开店用的铁器、厨具悉数选好。藤雪昀也做得了主,给打了很大的折扣,东西也安排人手帮忙送了过去。
“你们在找人供货?可需要人供菜?”忙活完交易后,藤雪昀问道。
“姑娘可有熟人推荐?”卓洛顺势问道。
“倒是有一家,经常去买菜便认识了,你们若是有意,我带你们过去。”
“那便劳烦姑娘了。”卓洛谢道。
“你们稍等,我去交代一下便领你们过去。”
“姑娘请便。”卓洛道。
待到藤雪昀离去,卓洛对李君恪等人说道:“竟然和萧姑娘有几分相似!”
“可不是,我第一次见也吓了一跳。”李君恪笑道。
藤雪昀交待过后,不久便返回,带着众人向市坊内买卖食物之处走去。
藤雪昀边走边说道:“那家菜贩姓陈,父女俩经营。青菜瓜果都有得卖,很是新鲜。秋冬之际还会卖些干菜,菹齑。”
众人一路跟随,不久便来到了那菜贩摊位所在,刚想和那摊主说明来意,不远处却一阵骚乱。
众人寻声望去,一伙人正在对一名小贩进行殴打,为首之人肩头立着一只鹞子,手中牵着一只黑色恶犬。
李君恪一眼望去,觉得此人倒是颇有自己在长安时的一丝风采,至少手中之犬,肩头之鹰都还不错。只是虽然来清河半年,却并不认识此人。于是转头看向藤雪昀,询问道:“雪昀姑娘,此人是谁?”
藤雪昀眼中露出厌恶之色,低声道:“这人便是清河第一纨绔,崔家大少爷,崔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