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不下,气氛愈发紧张。张巡对周震江的自负有所耳闻,却未想到到了如此地步。本来徐鹧已经意动,只需自己在旁言语稍加引导便能促成此事,谁料这周震江如此坏事。
在不开口怕是两人都有可能直接动手了,张巡连忙劝道:“二位这是作何,同县为官,莫不是体面都不要了,怎地又吵起来了!”
徐鹧已是气急,站起身来指着周震江道:“明府,岂是我徐鹧不要体面,实是他周震江欺人太甚!甫一进屋他便对徐某无端质问,这件事情明明是我与明府求情再前,我又是为舅子谋职,他不过是为小妾远亲谋职。他有何理由,又凭什么对我如此无礼,莫不是以为徐鹧是那任人揉捏,可以随意欺辱之辈!”
周震江也是毫不相让,“啪”的一声,将身前的食案拍的震天响,杯中酒水被溅了一桌。随后起身叱道:“我虽是为远亲谋职,但此事周某在明府未来清河前便与县丞说好,你那妻舅来清河才不过月余,让你再等八个月又如何!若不是你横插一脚,又岂会有这些麻烦,我便辱你又如何!”
“这是干什么,二位快快坐下!”张巡道。
二人继续剑拔弩张,无人理睬张巡。
张巡只得再度起身,先走到徐鹧身前,劝道:“徐贤弟,先且坐下,可好?”
徐鹧愤愤坐下,对周震江依然怒目而视。
张巡再到周震江面前,劝道:“周兄。你也坐下可好?”
周震江冷哼一声,也是坐了下去。
张巡回到座位,喝了一口酒,缓缓道:“既然二位都不愿各自退步,那么巡还有一策,可以让二位亲眷同时补上空缺,二位可愿意暂时放下干戈听张某一言?”
“若是这么容易,我们还在这争个什么劲儿。那孙秉昌想学那晏婴,如何能答应多给出一个桃子来!”
一腔怒火的周震江已经开始迁怒孙秉昌了,直接用出了晏子二桃杀三士来的典故来比喻当下三人的情况。
“这比喻倒也还算贴切。”徐鹧在一旁附和,显然也对孙秉昌有所不满。
张巡心头微喜,开口说道:“自然是没有那么容易说得动县丞,所以需要二位配合张巡才行。”
“若真能两全,自然听你安排。”周震江答应道。
徐鹧点了点头,道:“徐鹧也是一样,可究竟要如何去做,还请明府示下。”
“我这月余翻阅了前三年清河的卷宗,发现县内还有不少积案尚未处理,不知徐兄知否?”张巡向徐鹧发问。
“这两年清河县官员更迭频繁,确实积攒了不少案件,当有百余起。”徐鹧答道。
周震江冷哼一声,道:“哼,上任县令梁永麟只会嘴上把式,他走之后,孙秉昌也懒得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加上今年三月之前递交到县衙尚未处理的状子,怕是要比一百更多,可这和补缺又有什么关系?”
张巡微微一笑,说道:“我便是想利用这些,让二位都能如愿以偿,不过需要二位配合。我们只需如此这般……”
张巡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将自己的想法说完。徐鹧和周震江久久不语,显然是在思考张巡计划的可行性。
良久,徐鹧率先开口道:“倒不失为一种办法,只是没有先例。”
周震江道:“若是我们三人口径一致,便是孙秉昌告到州府也得不着便宜,况且明府已经为此事找到极佳的理由,不怕他孙秉昌从中作梗。便依明府之计,周某没有异议。”
“那徐鹧也愿听明府差遣。”徐鹧也表明了态度。
张巡微微一笑:“既然二位都觉得此法可行,明日我们便如此……”
议定了明日具体执行的计划后,张巡高举酒杯,道:“愿明日马到成功。”
“多谢明府为我等费心谋划。”徐鹧周震江一同说道,张巡的计划让二人亲属都能补上职位,因此此刻二人之间嫌隙尽消。
“满饮此杯!”张巡道。
三人一同将杯中酒一口喝下。此后的酒宴是笑声连连,仿佛之前在这间屋子内的争吵根本不存在一样。
喝至三更天,三人各自回府。早就在酒楼门前等候多时的南霁云看见三人热络的告别,心下对结果已是了然,但仍是向张巡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在得到张巡点头示意后,将有些醉醺醺的张巡扶到马上,自己牵着两匹马走在前方,缓缓归家。
第二天一早,宿醉并未完全醒酒的张巡便被几个少年的练武之声吵醒。无奈摇了摇头后,开始洗漱。将整张脸一下子扎进新打上来的清凉的井水中,当丝丝凉意透过皮肤之后,张巡这才逐渐精神起来。
和李君恪等人一同用过早膳后,张巡穿过后院来到县衙正堂。张巡便住在县衙,因此来得较早,此刻的正堂中,只有几名里正、典狱等少数杂任和杂职在场。
今天是县衙全体成员议事的日子,也是张巡到达清河后,第一次对县丞孙秉昌展开还击的日子。
县衙各色人等陆续到场,跟张巡见礼后,各自入座。
除了张巡以外,另外三位县衙主要官员都是卡着时间来到县衙的,县丞孙秉昌在众人全部到齐后,才姗姗而来。
县衙议事正式开始,和以往一样,主导议事的是孙秉昌而非张巡。县衙六月份的工作主要便是户税征收,清河全县坊正、里正加在一起有几十人,每个人分别汇报各自坊、里的收税情况。由于人数众多,待到各坊、里正将户税收缴情况汇报完毕后,已经是快到晌午了。清河今年户税收缴比较顺利,欠税情况很少。安排里正、坊正明日将不按时缴税的捉拿到县衙,又安排好户税入库的相关事宜后。孙秉昌便准备结束今天的议事。
就在这时,徐鹧突然站了起来,开口说道:“禀明府,现下还有一事需要我等商议。”
与孙秉昌的交锋便从这一刻开始了,张巡看向徐鹧,正色道:“主簿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