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c606年7月14日清晨,弥赛拉德松(弥赛亚圣城)的城墙,遥遥在望。
这就是帝国区域最富庶繁华的天语平原,这就是弥赛亚圣国的首都,弥赛亚圣城。
弥赛亚圣城是光辉之主教会总部(神谕王廷)的所在地,这座城市是第一王朝时期作为献给神灵的伟大圣地而建立起来的。在一开始的建设规划中,就充满了人为的等级气息。这里处于平原中心,地势平坦,临近劳伦斯河,本身位置优越,也不需要考虑地形障碍,是天然的优势。而当时圣光教会势力极大,物资丰富,也不担心资源问题。这座城市是人工筑城的一个伟大杰作,可以说整个城市就是一个奇观。
城市的最中心,用最优质的岩石垫高地面,再修建高大的神殿宫殿,就是弥赛拉德蒙那大神殿。之后的黄金狮子宫殿是第三王朝的建筑杰作,并非是一开始就有的。在神殿和宫殿聚集的中心城区之外,用中等材质的岩石,稍微垫高地面,高度比中心区略低,在这里修建普通贵族区和普通牧师教区,然后,再向外,用下等的岩石铺地,修建广大的居民区和其他区域,再向外临近郊区的地方,就不再铺设岩石,而是普通的土地。无论是建筑物的高度还是华丽程度,都逐级递减,居住者的身份和实力,也越来越平凡。整座城市就像一个层层环绕递进的天堂山,而弥赛拉德蒙那大神殿则是整座城市的最高点。这是一座人间的圣山,山就是城,城就是山,人造的城,人造的山。
透过马车窗户看着这一切,雅各忽然明白了晨曦之女从光辉之主麾下脱离出来的原因。光辉之主是一个善良的神祗,但绝不是一个仁慈温和的神,他就是居住在众神国度最巅峰的孤高的王,傲视众生,执掌权柄。大地母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光辉之主的,最终晨曦之女也离开了,古老的四圣灵神系分裂,才有了光辉之主的光明神系。一位至高王,十二天使,还有无数侍奉尊主的神仆神侍。与晨曦和大地的信仰相比,光辉之主太热烈,太张扬,太霸道了。但或许正是这种熊熊燃烧的光明,才支撑了人类从最黑暗的深渊中挣扎崛起。谁是谁非,尚无定论。
弥赛亚圣城的郊外,是没有农村的,因为这里是国家的中心,圣城不远处,紧邻着就是其他几个大城市,几乎不分彼此,可以说拆了城墙再多修几条路,就是一座城了。可惜弥赛拉德松的城区是自古规定好的,不能随意扩建,周围的城市也就没有并入首都,只是紧密环绕。这里的繁华,令人难以想象,从大约五天前开始,雅各就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喧闹的耀眼的世界。越靠近圣城,人就越多,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大多数人都很忙碌,见不到几个闲散的人。白天,仿佛到处都是说话声,马蹄声,工匠敲打织造声,商人讨价还价声,不得安息,即使是晚上,也有隐约的宴会音乐和唱诗班的祭典。这里的人,对光明更有着异样的崇拜,白天就不说了,一到晚上,灯火通明。从远处望去,就像一片光的海洋,从傍晚直到深夜,即使是临近凌晨黎明的时候,也有许多灯火依然点亮,不肯熄灭。到处都是来去匆匆忙于事务的人,他们仿佛追逐着永恒的太阳,终日繁忙,不肯驻足。在这个人才汇聚的地方,每个人都想努力一点,更努力一点,稍微松懈一下,就恐慌不已,这种气氛无处不在,每个人都好像在燃烧。
为了表示对神灵和先祖传统的尊敬,在圣城城门前,浩浩荡荡的五百人队伍停了下来,马车也缓缓停下,一直坐在车里的雅各,终于可以离开马车。
他有些急切地掀开帘子跳下马车,站在了圣城外的土地上,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开始感受和欣赏这片土地,这片无数人聚集着,充满活力喧嚣,仿佛燃烧不停的土地。
如果说,晨曦之女是森林之间温柔的日出,那么,光辉之主就像夏天正午的骄阳。同样的光明和勤劳,却有完全不同的感觉。弥赛亚圣城和巴萨维克的气候相同环境相似,但气质却相差甚远。
巴萨维克的土地是清新温暖的,圣城的土地是火热厚重的,巴萨维克的森林与河流是优雅自然的,圣城的树林和护城河却是昂扬奔腾的。虽然过了这么一段时间,确实是到了夏天,但圣城的夏天比巴萨维克要热得多,即使换上了单薄的衣袍,还是让人躁动不安。
但在这种躁动不安之中,有着让人震撼的光明和温暖。圣城的建筑物和街道装饰,以金黄色和火红色为基调,地面是棕褐色的泥土,或者棕红色的岩石,人们身上的穿着也都是艳丽明亮的模样。明亮得几乎刺眼的光明,像是一个迷离的梦,在这个梦里,所有黑暗和痛苦都消失不见,而虔诚的人们在辛勤与奔忙中获得永恒。
站在圣城的大城门门口,身后是五百人的欢迎队伍,面前是安静肃穆的城区,守门的士兵端庄地站着,目不斜视,城里的人很多,但现在看到貌似皇室的人来了,都让到了大路两旁,不敢高声喧哗,只有各种不同的目光和交头接耳的低语。进入教皇国境内之后,雅各原本隐藏起来的身份逐渐变得公开,现在,几乎在这里人人都知道一个血统纯正的法希里亚斯成员即将回归家族。
远处,高耸的神殿和宫殿,庄严肃穆,华贵壮丽。有风在吹,空气里充满温热的檀香,楼房上飘扬着各色旌旗,缤纷繁荣。
抬头看了看金黄的太阳,雅各突然好想哭。那种梦境似的光明让他感动,远离故乡的忧郁却让他痛苦,仿佛无比美好的未来就在前方,却又被庞大得可怕的势力压得喘不过气。一系列复杂的感觉最终化作浓浓的酸楚,感慨万分。巴示拔神甫、敏娜修女、卡蕾娅等人的面容再次浮现于脑海,沙丘狭道那一晚的惊险煎熬也仿佛刚刚挣脱,想到远去的故乡人,想到因自己而重伤消息未卜的提尔汾,想到自己一路来的迷茫、自嘲和自责……
雅各孤身一人,站在大开的城门中央,身后的人都和他保持几步的距离,以示对高等贵族的尊重,而在他身前,心怀敬畏的城市居民们,也已不再是巴萨维克亲切的大婶大伯,而是各奔前途的路人。
于是,在巍峨的圣城面前,十四岁的少年,突然泪流满面,哽咽唏嘘。
没有人上来打扰雅各的哭泣,在人们看来,这是一个离家的孩子回归时欣喜至极的宣泄,在圣地之前,他可以哭,也应该哭。
女法师玛蒂尔达站在人山人海的队伍之间,远远地看着肩膀抖动双手捂住脸庞的雅各,轻轻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做。
孤身一人的雅各在高大的城门前哭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他转身看了看身后的队伍。这时,队伍里同样属于法西利亚斯家族的人才纷纷站了出来,大约有四十多人,都是与雅各年龄相仿的少年。他们将簇拥着雅各,一起徒步走进圣城中心城区的祠堂。这些仪式步骤女法师已经给雅各讲解过了,现在照着做就行。
此时的雅各里面穿着那一身贵族少年的打扮,外面披着深红色的长袍,他蓝黑色的头发在离开巴萨维克之后就没有修剪,现在已经不算是完全的短发了。他站在城门口等待着,来自法西利亚斯的四十多名族人将他簇拥在内,这些人都是法西利亚斯的支系成员,不算是纯正的皇室,他们虽然还有居住在圣城中心城区的资格,但最高的爵位也不会超过侯爵。而雅各在将来或许会成为亲王,即使不能,也可以成为名誉公爵。分封领地或许可能性很低,但身份必然是高贵的。
此时大约是早上九点,阳光明亮,天空蔚蓝,万里无云。浩瀚苍穹之下,瘦小的少年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面前的城市。他的视线投向远方,天语平原平坦而辽阔,视线所及,是簇拥成一团团的城市建筑,从遥远的地平线一直蔓延到面前,这片繁荣的土地,凝聚着人类几千年的心血汗水,无数人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死去,无数辛劳的双手把这里从一片荒芜变成文明的奇迹。而此时此刻,他也将加入到这个奇迹之中去。
成为弥赛亚圣国法西利亚斯家族的一员。那种荣耀与责任的感觉,就在几个小时前少年心中还充满了痛苦和怀疑,他还在纠结其他的事情,但在现在,当他亲眼看到圣城,当他置身于这片辉煌的光明之中,他才明白自己以前的斤斤计较是多么可笑。人类有身为人类的尊严,弥赛亚有身为弥赛亚的尊严,法西利亚斯更有他自己的尊严。
雅各举起双手,发自内心地敬畏这片土地,敬畏至高无上的光明神王,他缓缓跪倒,向遥远的大神殿深深叩首,在他身后,所有人都一齐跪拜,包括守门的卫兵,他们也握着兵器,半跪在地上,所有旁观的附近的路人,见到城门附近的贵族跪下,也连忙一齐跪下,向神殿叩首。仿佛一道浪潮,刹那之间,几乎半个城市的人都响应了雅各的跪拜,他们一齐叩首,向巍峨的神殿,向神殿里至尊的神王。向那面十二芒星旗帜所代表的理想,向自己内心深处的光明。
无论未来如何变化,至少在这一刻,他们的心是虔诚的,至少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是神圣的。铸就人类辉煌的从来就不是强壮的**与狡诈的智谋,而是团结一致的精神,是千千万万人共同向往的光明。每个人都向往快乐与幸福,而光明的意义就在于此。或许在某些亵渎的角落里,光明被曲解为虚伪的欺骗,但在这片虔诚的城市里,光明就是光明,不是其他。
沐浴着这种光明,雅各的心忽然变得无比坚定,他重新站起身来,看着最高处的神殿,慢慢地踏步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四十多名少年一齐踏步,往这座人间圣山的山顶走去。
在弥赛拉德蒙那神殿外的广场上,皇帝陛下、教皇冕下等一系列圣国高层人物,都站在那里静静等候。此时此刻,无论身份高贵,他们都是光明的追随者。他们所等待的不仅仅是一个家族的成员,而是新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