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尔汾和雅各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可这三人并没有见过雅各,他们并不知晓雅各与修道院众人的故事,提尔汾也没有多说,只是简要地说明了雅各的事情,特别“说明”了雅各勤奋好学,是著名的“小学者”,把雅各弄得不好意思,有点害羞。三人也知道提尔汾的性格,没有太在意。
互相介绍之后,就是普通的聊天交谈,他们来护送雅各到达弥赛亚圣国,本身对雅各并没有什么义务与从属关系。提尔汾对雅各的关注,或许是性格和机缘巧合的原因。雅各并不知道,在皇帝陛下的亲信随从之中,提尔汾的身份是最特殊的一个,也只有他敢把皇帝陛下“不太当回事儿”,而其他的几位伙伴对陛下非常尊重,表现得更像是下属、家臣。
圣骑士茵曼纽尔沉默寡言,给人的感觉也是冷冰冰的,但并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高冷漠,只是这位圣骑士不太喜欢显露自己的“存在感”而已。女魔法师性格活泼外向,说起话来直爽率真,与提尔汾幽默的那一面有些相似之处。米古塔古也是外向开朗的样子,侏儒本就天生乐观,喜欢玩闹。但有更“不正经”的提尔汾在这里,其他几人反倒显得安静腼腆了许多。
这位奇怪的导师,说他玩世不恭吧,他却又有广博的学识,虔诚的信仰和卓绝的智慧,说他是值得尊敬的老师吧,他却总给人一种严肃不起来的感觉。提尔汾泡在澡盆里对自己笑着挥手的那一幕至今还留在男孩的记忆里,只要想起那一幕,他就没法把提尔汾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和巴萨维克的大贤者或者是巴示拔神甫等同起来。
新加入了三位成员,这一行人变得热闹了许多。提尔汾与侍从的关系毕竟是主仆上下级,不可能完全平等相待,雅各终究是个新成员,是半个外人,还没有融入进去。只有在他们四人之间,能亲切地说说笑笑,没有太多顾虑和障碍。雅各感受到了他们四个人的氛围,不由得有些羡慕,同时又有点怀念修道院的生活。
“你又在宣传你的那一套理论,提尔汾,你让他跟在马车后面练长跑?小心皇帝陛下知道之后打你的屁股,哈哈!”四人说着说着,话题又引到了雅各身上,说这句话的是女魔法师玛蒂尔达,她翘着腿坐在营火旁边的岩石上,长筒靴和蓝色法袍之间的白色丝袜若隐若现。
“我也是为了让他更好地修行!”提尔汾罕见地涨红了脸,让人怀疑他的屁股与皇帝陛下之间确实有某些难以言说的历史故事。听到这里,圣骑士茵曼纽尔都微微翘起了嘴角,侏儒米古塔古更是想笑不敢笑,忍耐得十分辛苦。
“怎么了?”雅各黑亮的右眼紧盯着提尔汾,好奇地询问道。
“没什么!只是他们都不太认可我的理论。嗯,准确地说,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修行的道路,互相之间有些……冲突。”在雅各面前,提尔汾可以卖弄自己的知识,仿佛无所不能,但在曾经的同伴面前,他就没有什么自信了,他们几人一起追随陛下,已经有将近三十年的时间,互相知根知底。
“嗯。似乎是这样没错。至少我不依赖神灵,只相信魔法。”玛蒂尔达眨了眨纯蓝色的眼睛,露出别有意味的笑容,她伸手从魔法长袍里掏出银质小烟斗和一袋烟草,指尖弹出小火苗,竟然旁若无人地开始吸烟。氤氲烟雾从她红润的嘴唇之间缓缓吐出,她满意地叹息一声,撑着膝盖的左胳膊挪了个姿势,饱满的胸部也随之微微变形。
“哼。随你去吧。我们所信仰的不仅仅是神灵本身,更是那正确的信念。因为我们坚信我们的道路是正确的,所以一切阻碍和艰难都不能把我们击倒。”提尔汾义正言辞地这样说道,期待的目光看向茵曼纽尔,好像想从这位圣骑士身上得到声援。
然而,冷冰冰的圣骑士先生愣了一下,直白地回答,“其实我并不是那样想的。”
“噗。哈哈……”这下子,就连雅各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从物质到能量,再到精神和灵魂,升华成为意志和法则,根源和魔潮之海,诸神是先驱的领路人,我们追随其后,仅此而已。”圣骑士这样说道。他说的那些名词让雅各眼睛一亮。
“那不就和我一样吗!”提尔汾显得有些委屈。
“不一样。我那句话的重点在最后的‘仅此而已’四个字上。抱歉。”没想到茵曼纽尔也是个冷幽默大师。
“啊……你……”提尔汾瞪圆了眼睛,大家都在说笑,并没有真的生气,但他还是做出一副愤慨不平的样子。“啊……孤独的信仰,就让我一个人在真理的道路上踟蹰前行吧……”
“哈哈哈……”大家一起笑了。
又聊了一会儿,话题转到了雅各的苏醒能力之上。
“三头魔龙的血脉传承,有、和三个大方向。圣白英魂人数最多,占百分之九十以上。黑玉魔咏虽然稀少,但也时有出现。至于虚空混沌……上一次出现还是几百年前。陛下的家族毕竟是神圣血脉,圣白英魂是绝对的主体。”提尔汾说道。“然而,雅各的能力是。”
“虚空混沌?!你确定!”其他三人惊讶不已。雅各自己已经知道了,因此并无惊讶,而且他对所谓的虚空混沌还不了解,无知者无畏。
提尔汾认真地点头,“我确认过了。没有错。他对外来能量的吸收能力很好,是血脉突破临界点的标志,而他当时苏醒的时候,不是光元素,也不是暗元素。是纯粹的心灵力量。”
“那就没错了……”女魔法师难以置信地看着雅各,“几百年没有出现了,难道新的时代要开启了?”
“时代一直在变化,从未停止。”茵曼纽尔纠正道。
“哼!”蓝眼睛的魔法师撅起了嘴。
“你暂时封印了他的能力,那现在他的修行呢?暂停了吗?”侏儒米古塔古询问。
“啊,没有。所以我才提出了马拉松长跑训练法。感觉怎么样,雅各?”提尔汾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额,还行。”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雅各一脸无奈。这种辛苦的训练法确实有用,但就是太累了,活受罪。
“得了吧你!那种遭罪的玩意儿。”女法师看出了雅各的想法,她在身边的石块上敲了敲烟斗,又点燃新的烟草。“不如来试试我的方法。把圣水当白开水喝,拼命喝,不就行了。虚空混沌可以吞噬一切能量。”
“那会喝死人的!你认真的吗?”圣水是神圣能量的炼金产物,本身可以当作治疗术和体力恢复术的替代品,但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对圣水的吸收效率有限,而不经过外在神术引导的神圣能量直接进入体内,也有可能产生不良反应。原则上并不推荐频繁使用圣水,更不能大量使用圣水。“你自己拿圣水当饮料,别带坏小孩子……”提尔汾毫不犹豫地反驳女魔法师的提议。“即使是虚空混沌也不是吞噬一切,血脉强度才是根本。”
“适应了就好了,那样简单直接的吸收能量的方法,值得一试。你不也说过他对圣力的接受能力极强吗?”女魔法师身体情况特殊,可以无障碍地吸收各种炼金产物的能量元素,“试一试也不会怎么样嘛。对吧,雅各?万一成功了,你以后再也不用那么劳累,只需要每天喝点圣水就能变强,那多惬意。”女魔法师张口吐出一个小烟圈,纯蓝色没有瞳孔眼白的眼睛仿佛一汪清水,让男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额……如果只是试一试的话,那倒也可以。雅各,你以前用过圣水吗?”提尔汾看向雅各。
“小时候有一次摔伤了腿,那时候用过,但也只是一点点。”男孩如实回答。
“那就趁现在直接试一试吧!我带了许多圣水。”女魔法师作势就要伸手去摸长袍的口袋,她的口袋一定是个次元炼金道具,看起来没装什么东西,却总能掏出来一大堆东西。这神奇的情景让雅各惊叹不已。巴萨维克毕竟是个“偏僻落后”的独立城市,他以前没有见过这种高级的奇物。
“这……不必这么着急嘛。茵曼纽尔,你有什么建议吗?”
“苦练是唯一的正道。”圣骑士的回答言简意赅。
“这才对嘛。米古塔古?”得到圣骑士先生的支持,提尔汾显得很高兴,又向侏儒巫医询问。
“我觉得可以试试,喝圣水很方便。陛下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米古塔古选择支持女法师。
“那……二比二平。雅各你的想法呢?”提尔汾又转头看向男孩,笑眯眯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危险,好像在提醒雅各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
一定不能选错。于是,蓝黑色短发的男孩犹豫了好久,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咕哝着嘴巴,试探着说,“或许可以先喝一点试试?”
“你……”提尔汾捂住额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唉!罢了罢了,由你去吧!”
“这才对嘛。乖孩子,有偷懒的方法,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女魔法师挪了挪位置,坐到了雅各身边,淡淡的幽香传来,让小男孩脸色微红。
“来,喝吧。喝下去,你就知道……”女魔法师拿出一瓶圣水,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唉。”看到这一幕,提尔汾痛苦地捂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