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麟回去的时候,连一就像猜到他会回来一般,坐在桌前喝着茶,见他进门,抬眼扫了一眼,“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萧麟心说,就不能给个台阶下的么,他坐下,酝酿半晌开口,“我仔细想了想这事咱俩都有责任,不能赖你,好在总是遇见了,说明咱们缘分未尽。”
他不知连一怎么想这事,偷瞄一眼,见连一面无表情,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萧麟伸手捉住连一的手,握在手心,“我想了你这么久,我决定了,要么你跟我回王府,要么我就留在这里陪你。”
虽说连一早早认出了萧麟,但是那一句不想见他,让他下意识隐瞒身份,不想惹萧麟厌烦,现在解开误会了,虚惊一场。
但是他并没有感到轻松,现在萧麟又赖上他,真不知是喜是悲,“你不能留在这里,还是回去吧,跟我在一起不好。”
连一的反应萧麟早已猜到,这人总是想得太多,“你是害怕连累我吗,因为别人说你是瘟神转世,靠近你的人都会倒霉。”
连一不知萧麟已经知道这件事,猛然抽回手,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萧麟摸摸鼻子,“五年前我就知道了,当年我爹临危受命,要去南方任命,我们全家都搬去南方,最近几日才回来,但是我还是毅然决然回来找你,知道你离开的时候,我快疯了,心心念念了五年,却只看见一封告别信,我不管那些流言蜚语,你就是连一,是我要找的人。”
一词一句连一都听得格外认真,原来萧麟是去了南方,所以才失约,“你不怕我连累你吗,才短短几日,你就受了这么多次伤,若是继续跟我呆下去,只会更惨。”
萧麟绽出一个笑,“你忘记我是瑞兽转世了,任何事都会逢凶化吉。”
连一无奈,跟着笑了起来,“那好,要是你再受伤,就乖乖回去。”
“行,我一定保重。”
终于找到心心念念的人,萧麟激动地睡不着觉,躺在连一身侧借着月光盯着他,“你现在长得跟以前一点都不像了,所以我才认不出你。”
“嗯,人总会变的。”连一淡淡道。
“不过你为何要离开云灵寺,要不是我下山及时,遇上你,怕是这茫茫人海再也寻不着了。”思及此事,萧麟有些后怕。
既然萧麟知道他是瘟神转世,连一也不打算隐瞒,“自从我去云灵寺之后,寺里年年发生一些怪事,不得安宁,本是佛家净地,却变得躁动不安,我不想再给他人制造麻烦。”
萧麟唏嘘,连一真的心善到极致,他摸索着牵住连一的手,认真道,“别怕,以后有我陪着你。”
次日清晨,萧麟神清气爽,两人简单吃了早饭,便一同出门去寻找活计,萧麟脚伤未愈,脸却消肿不少,隐约可辨英俊模样。
镇上转了一圈,只在一家赌场外看见招工信息,“招场内伙计,四肢健全,头脑灵活,必要时需要出门催债,每日十文,包中饭。”
连一把招工信息揭下,准备进赌场,被萧麟拽住,“赌场太乱了,不能做这个,咱们再找找其他的。”
连一淡淡道,“就这个,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做。”
他脾气向来如此,外柔内刚,看着软绵绵,实则刚硬得很,跟倔驴似得,决定的事情一定要试,萧麟见挡不住,只好由他去,大不了自己跟紧些,护着人。
赌场内闹哄哄的,吆喝声比菜市场还大,采光不太好,烟熏雾缭的,还夹杂着汗臭味,萧麟进门就捂住了鼻子,再次坚信不适合连一。
连一随手拉过一个伙计,“你们管事呢,我看见招工信息,过来应聘。”
“你?”那伙计上下打量眼前这人一番,长得清秀明俊,不像是能干他们这行的,但能不能干不是自己说了算,便把他带到场主面前。
场主一听是来应聘的,围着萧麟转了一圈,“嗯,除了长得太俊了外,别的条件都符合。”
连一开了口,“场主误会了,他不是应聘的,是我。”
场主目瞪口呆,竟然是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他清清嗓子,“你太瘦了,长得也很好欺负,怕是不适合。”
连一挑眉,“适不适合试了才知道。”
连一眼神淡淡,有种超然世外的感觉,仿似一切都不放在眼里,倒是引起场主兴趣,“也行,城西街尾的吴大宝欠咱们十两银子,你去要回来,若要得回来就用你,工钱就从你去要的时候开始算。”
说着递给他一个赌场的牌子,“拿上这个他就知道是赌场的人。”
“好,我现在就去要。”连一应下。
见两人走了,那伙计凑到场主面前,“让他去要吴大宝的账能行吗,我们都去了几次了,软硬不吃,就说没钱,哪次不是狠揍一顿,才吐出一点,他这样也打不过吧。”
场主剥棵花生丢进嘴里,慢悠悠咀嚼着,“这样才有意思。”
吴大宝的家还真是不好找,问了好几个乡亲才找到,是一户普普通通的宅子,跟邻居比起来破旧几分,想必不是个好好做正事的人,把钱拿去赌不如修葺一下宅子。
连一敲了敲门,不多时里头有人应声,是个声音很粗的男人,应当是吴大宝本人,接着门就被打开,露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不悦道,“你们找谁?”
连一把牌子举到他面前,那人一见牌子就猜出一二,脸色变得阴狠吓人,萧麟怕他伤了连一,赶紧靠近一些,把人护在身侧。
“我是来收债的,你欠聚财赌场十两银子,已经到期了。”连一面不改色道。
吴大宝显得极其不耐烦,恶声恶气,“没有银子。”说完把门碰上,隔绝屋外两人。
第一次尝试失败,好歹没打起来,没收到钱,萧麟心里反倒轻松一些,拉着连一一瘸一拐往回走,“行了,试也试了,咱们换个活计,走,先回去吃饭去。”
两人买了菜回去,吃过中饭,连一带上笠帽,拎个水壶准备出门,萧麟忙追上来,“干嘛呢。”
连一脚都没停顿一下,“收债,我就在门外堵着,不信他不出门。”
萧麟无奈,关上门跟着,他无论如何都不放心连一一个人去。
到了吴大宝屋外,连一往门口台阶上一坐,摘下笠帽放在腿上,萧麟挨着他坐下,拿过笠帽给连一扇着风。
等了大概一个时辰,吴大宝扛着锄头出来,他准备去地里除草,打开门就看见两个门神,不禁脑仁子疼,“我都说了没钱,你们堵着也没用,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连一扫了他一眼,屁股都没挪一下,“什么时候要着钱什么时候走。”
“那你们想坐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吧。”吴大宝吹着口哨走下台阶,刚走到倒数第二个台阶时,右脚踩空,一个跟头滚地上,手臂下意识撑住身子,一阵疼痛侵袭全身,“哎呦哎呦”抱着胳膊在地上翻滚。
这手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想必是折了,这地也不用锄了,吴大宝抱着胳膊折回去,把锄头放屋里,准备去医馆看看。
出门时又扫了一眼那俩门神,骂骂咧咧道,“真是倒霉,两个催债鬼。”
说完这话,突然一阵风吹来,眼里进了沙子,看不见了路,咕噜咕噜从台阶上滚下来,右脚一疼也使不上劲,得,这手跟脚一起治了。
萧麟憋笑憋出内伤,见人走远了这才放声大笑,“哈哈哈,看他那倒霉样。”
连一一点都笑不出来,这人越倒霉就越证实自己是瘟神,“你也别笑别人,不知道谁走平地都能摔,你是长了一对扁平足吧。”
萧麟吃瘪,干笑道,“我最近都没摔了,好得很,看看我这英俊的脸,红光满面,人逢喜事啊。”
这人一自恋起来就没完没了,连一懒得理他。
到了傍晚吴大宝才回来,手脚缠着绷带,走路跟鸭子似得,一摇三晃,十分滑稽。
他跟没看见连一萧麟一般,掏钥匙去开门,摸遍全身都没找到钥匙,真是祸不单行,今儿点真背。
以往找不到钥匙他还能翻墙进屋,今儿腿伤了,爬不了墙,也进不去门,一阵恼火,一拳拍在门了,好死不死锤在门锁上,小拇指“咔嘣”一声,骨折了。
吴大宝抱着手指哀呼,看来真的应该去云灵寺拜拜佛了,今儿太倒霉了。
转念一想,自从被这两人堵门之后,就坏事不断,难道把他们俩打发走就好了。
他只是做个猜测,却没打算给钱,去邻居家借了工具准备把门撬开,刚架好工具,手里发力,“哎呦!”工具夹住手了。
吴大宝把工具狠狠丢在地上,冲连一吼道,“你们俩快滚,堵老子门上,害得老子不得安生。”
连一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你不还钱,我是不会走的,日日在这等着,直到你还为止。”
吴大宝受不起折磨了,看病花的马上都能还债了,只得应道,“得,反正迟早要还,但是银子都在家里,我这进不去门也没法啊。”
连一径自走到门前,掏出一把钥匙插入,轻轻一转,门开了。
吴大宝惊得下巴掉地,“你……你偷我钥匙。”
连一把钥匙还给他,“你摔下去的时候掉出来的,快点拿银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