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经历了一场宿醉的刘彻一大早就听见高公公在帐外叫他:“太子殿下……您昨夜饮酒了?”说着他还稍微往刘彻的帐子里凑过来,用那只还不知道有没有失灵了大鼻子嗅了嗅似乎在确认那股若有若无的酒味儿就是来自此处。
不过其实这位老人就算不闻,看到一身酒气的刘彻从帐里出来,也能猜到昨夜这位爷确实外出饮酒了。看着脚下软绵绵的刘彻,他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一手还掩着鼻息问道:“殿下,昨个儿,您到底是喝了多少!”
“唔……昨天~我,我记不清了。”刘彻晃了晃还有点晕眩的脑袋,扶着高公公说到。
高清不知道刘彻昨晚到底干了什么,导致现在居然还醉得不省人事,估计也忘了今日是迎接祥瑞的日子,只好在旁边提醒他:“太子殿下,陛下请您到行宫大殿处等候,有事宣告。”
这“陛下”二字真是刘彻最好的醒酒药。一听到景帝宣召,他这酒就已经醒了大半。刘彻使劲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想到昨日才把祥瑞抬回来,今日必然是要对这件事做一个决断。昨夜只想到了与叶昭借酒消愁,居然全然将这事抛诸脑后,刘彻心中多少有些慌张。
不过他很好地克制了下来,恢复了那个在人前一直喜怒不行于色的太子的威势。他迅速回到营帐里,穿戴好衣服,出门前刘彻突然当着老公公的面掏出靴子里的匕首冲自己的肉掌上,狠狠地来了一刀,殷红的鲜血顺着刃口滑落。看得高公公的眼皮子跳了跳。
想不到自己的小主子和当年的景帝一样,对自己也这么狠。为了可以在景帝面前不出现纰漏,居然用伤口的疼痛来刺激被酒精钝化的精神。高清看着眼前的刘彻依旧是一脸笑意,只不过这次还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刘彻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势,对高清说:“高公公,我们可以走了。”
高清答应了一声,便去了前边引路。
刘彻想起了昨天夜里是与叶昭一同饮的酒,心上担心叶昭会不会因为喝酒误了事,但是这种事情就算问高公公,只怕他也不知道,便只好一直忍着。
再次来到鹿台行宫,刘彻在大厅的正中,看到了昨天那个所谓的祥瑞,还有已经恭候在一旁听候差遣的大臣。虽然心头鄙夷但是既然是他人做的嫁衣,那也要好好利用一番,不然岂不是太让那个幕后之人失望了。
人群中,刘彻还看到了默默站在末位的叶昭。只不过与刘彻不同,叶昭现在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丝毫看不出脸上有昨夜宿醉留下的痕迹。叶昭也感受到了刘彻投来的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脸上还个挂着一丝意味莫名的笑意。
“儿臣,参见父皇。”刘彻来到祥瑞石碑前单膝跪下,虚怀作揖,向坐在上方的景帝行了一礼。
“起来吧。”景帝扫了一眼座下站的所有人说道:“你可知今日为何宣你来?”
“回陛下,想必是为了儿臣身后的这尊祥瑞。”
“嗯,彻儿,其上的纹路隐约可见为‘彘将望汉’四字,你认为何解?”
刘彻虽然听说了昨日魏其侯在堂上的解释,但是想到父皇今日还要问自己这个问题,想必是对他的不甚满意,嘴角微微一翘,想起了当日在林中改字时叶昭对自己说的说道:“古人有云:‘月有阴晴圆缺,晦朔之时,月夜无光,望月之夜,毫发可见。’‘望’之一字即象征着国家兴旺,物阜民丰,是为祥瑞之兆。至于其他的字想必就不用儿臣多加赘述了。”
“不错,好一个以月作比。”景帝似乎很满意于刘彻的回答,大声夸赞了一番,群臣亦是随声附和,一时间各种美好的词汇不断从这些大臣嘴里冒出来。立在另一侧的乌孙使臣自然也要跟着祝贺起来。只有叶昭在心中腹诽:“什么嘛,这不就是我说的吗?什么时候我竟变成了古人了?”
景帝随即宣布要昭告天下,扬太子贤名,立大汉国威,让大汉所有的百姓都沐浴这祥瑞的恩光。同时景帝也将事关民生,最重要的一件事留给了刘彻来提议:“启禀陛下,儿臣奏请免除汉中郡,南阳郡,汝南郡等周边七郡今年的赋税。”
“准奏。”景帝又看了看其他的大臣,问道:“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众人自然高呼万岁就好,叶昭这几日虽不是朝臣,但借着游猎之便也算是见识了这般无聊的朝堂之气。
正等着景帝宣布退散呢,想不到乌孙的使团里竟出来些不长眼的,问景帝:“启禀陛下,不知和亲之事……”
迎接这位乌孙使者的是所有汉臣克制的笑声,还有座上那位帝王的冷笑:“和亲之事,朕昨日没与你们说过吗?难道你们还想我朝送个公主与你们不成?其他的改日再议。”
皇帝临时又想起了什么,又对诸位大臣说道:“朕明日便回长安,除了条侯、魏其侯二人须随我回去以外,你们其他人若想留下来游猎的,朕准你们的假。”此话一出,景帝这是赤果果要落乌孙面子啊,哪里还会有人要留下狩猎。
只是让人不明白的是,景帝虽然一向行事果决,但是面对两国邦交这种大事,他从来都会做到面面俱到,为何今日看起来对乌孙有不少怒气。身为臣子哪里又知道景帝气的不是乌孙这些人——是堂下站着的所有人。
那个出言提议的乌孙使臣本来还想争辩两句,却被身旁的一人拉住,对他摇了摇头,这才算消停。
散了之后,毕竟还有乌孙的使团在这儿,这些大臣当然不至于当真全都溜了,比如身为大鸿胪的王子宾。作为负责外交事宜的大鸿胪若是都跟着回去了,那大汉这礼数可就真的要遭人非议了。而刘彻身为当朝太子,皇帝不伺候了,那背后的意思自然是叫刘彻来担此“重任”也兼了景帝的历练之意。原本王子宾还指望着刘彻多少能撑撑场面,结果一句:“一切就有劳王大人了。”轻飘飘就把所有的事宜都推得干干净净,名声倒是一点不落都赚足了。
如此一来,刘彻的行动算是暂时完全自由了,至于那什么乌孙使团,刘彻还真不怎么上心。毕竟他们那边该给的都给了,自己这边的还有他们要的商货。若是让叶昭知道刘彻的打算,只怕还要补上一句:“古往今来,欠钱的都是大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