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周亚夫就从后面追上叶昭的脚步,手里还提溜了两袋烈酒。
两人坐在半人高的围栏子上,周亚夫满不情愿地递过一袋酒给叶昭说:“这个是我从陛下那里讨来的好酒,自己都舍不得喝,现在看你心情不好才拿出来的。你可别浪费了。”
酒?说起来来到大汉这么久,叶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杯中物。平日里问起周亚夫来,他也含糊了事,原本以为只是他不好这口。可是后来上街,也没见到街面上如自己印象里那样酒家林立,反倒只有在几处比较大的酒楼里能看到一两桌,才知酒的金贵。感情堂堂丞相大人能够滴酒不沾,居然是短了买酒的钱。
汉朝的物产虽然丰富,但是依旧有许多人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哪里又还有那么多富余的粮食拿来酿酒呢?自然也就怪不得周亚夫会对自己的两袋好酒如此珍视了。
叶昭没有客气,接过周亚夫手里的酒囊,就开始张着嘴自个儿管自个儿。看得周亚夫那个心疼的呀。当然不是心疼叶昭作践自己,而是心疼自己好不容易弄来的好酒就这么被眼前这不识货的小妮子给糟蹋了。
周亚夫看着这架势,半袋怕是已经没了吧?自己虽然久经沙场,但是还真没怎么见过有哪个男人喝酒会如叶昭这般……豪气。他是出于好心才带着酒来的,可现在生怕这小妮子以前没喝过酒,回头把自己灌醉了,又少不了张嫣的责备,连忙劝阻:“唉唉唉!哪有你这么喝酒的,你这样很容易就会醉了,赶紧停下!”
谁知叶昭打正身子,放下酒囊,吟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老头子这就没劲,你那袋给我留好了。”叶昭说这话的时候两眼清明,浑不似个醉人模样。
这让周亚夫不禁也拧开了酒囊盖子,喝了一口,辣的直哈哈:“不是吧,这酒还没劲?你小子把酒当茶喝呢?”
“不是说还有葡萄美酒夜光杯吗?酒呢,杯子呢?”
“哎哟,我滴小祖宗,我就是一粗人,还夜光杯呢,有个陶碗就不错了。”
这时二人身后,有人回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我们可以回京共饮。”
周亚夫回头,看到身穿常服的刘彻,嘴角微微一笑说:“是了,你们年轻人还是和年轻人比较好说话,我这个老人家啊,还是找我的老太婆去吧。”说着他将手里的酒袋子远远地抛给了刘彻。
看到刘彻接了酒囊,叶昭挑眉问道:“小屁孩儿,你能喝酒吗?”
似乎是感觉自己被轻视了,刘彻知道叶昭年纪比自己大了一两岁,但是刘彻好歹是个男子,哪有在一个女子面前说自己不行的道理。
刘彻当即与叶昭拼起酒来,两人一人一口像是在赌气一样,对着自己手里的酒袋不断得发起攻势。过了一会儿,叶昭不知从哪里抽了道杨树枝出来,一手提着枯枝,一手拎着酒袋,悠悠往前走了一段儿。
突然,长枝荡起,滴酒未撒:
秋月夜,人不倦,迢迢道远孤烟外,无人堪留连。
细腰宫,笙竺乱,曾欲比皓月婵娟,漏箭着轻叹。
觉惊寒,渐呜咽,守着庭轩望江月,抱影孤无眠。
学文之人终多伤怀,每每思及刘璃,叶昭心里苦,可又无处发泄,便只能诉诸歌酒。一曲终了,叶昭回过神来,一杆杨枝缓推慢收,倒提酒袋,鹅颈曲张,仰头接酒,好不妍丽动人。
叶昭本就是一国学老师,此番又经历诸般变故,便接着酒力有感而发,只是这番姿态,这首诗辞,落在刘彻耳中却让他一时之间惊为天人。便是他身为太子,见识诸多,那留存在诗书间的女子都不及眼前人半分。
而叶昭此时所流露出来的才情更是让刘彻惊叹。他那位学识渊博的太子太傅都从来不作诗歌。刘彻很少听人唱诗歌,即便只是诵读诗词,刘彻都会觉得此人好逗趣。但是今日,看到叶昭喝了酒后,以诗歌配剑舞好不快活。
他不禁夸奖道:“好歌!”
叶昭自嘲地笑了笑,像是回到了自己教学生哪个时候,训斥道:“好什么好,这叫词,却没上阕没下阕,议事凌乱,情感纷杂。”
虽然叶昭嘴上是这么告诉刘彻的,但是并不妨碍刘彻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将方才的那首词记了下来。
记完了结果又感叹道:“唉~可惜这首词说的是刘璃的境遇,是断不能传世的,不然你一定会被很多文绉绉的家伙追捧的。”
“追捧?你以为一首词能换来什么文名?再说你也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不敬,哪里还有人敢议论词的好坏。也就是你会把我随便说的当宝贝。”
刘彻大概是又想到了什么说:“可是叶昭,你不是说你前阵子还在学习写字吗?为何进步如此快,居然能写出这么好的诗歌。”
习字这件事大概已经成了叶昭永远的痛了,现在听到刘彻提及,原被好好的意境又被搅得一塌糊涂,只得糊弄了一句:“你是来陪我喝酒的还是来考校我文治武功的?废话怎么这么多。我今日拟把疏狂图一醉,且问刘君相陪否?”
“陪!”说着刘彻举起酒袋子与叶昭的碰在了一起。叶昭晃了晃手中的酒囊,整个儿把它倒了过来,发现居然不知不觉已经空了。
她瞄向刘彻手里的那个,一把夺了过来,仰头狂饮了一口,才把酒囊递回去。
刘彻还愣了愣,看着被叶昭的蜜唇触碰过的沿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叶昭。叶昭则根本没注意到刘彻在看她,就更想不到刘彻心里想的那个“男女有别了”。
只是后来叶昭的手举累了,晃了晃酒囊,酒水渐到了两人手上,都只是哈哈代过,仿佛这两个少年在这一刻都触摸到了彼此心中的那一片柔软。多少年后回想起来,那一夜于叶昭,于刘彻似乎都是今世少有的放纵。
两人在这方营救嬉闹至夜半,才觉秋夜山中寒冷,只是此时刘彻已经被叶昭灌得酩酊大醉,提步都困难了。她没想到这个一直把自己当个男人的小屁孩儿这么不经喝,早知如此就不灌他了,害得叶昭现在还得与刘彻相互托挟着走回了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