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出现了一位身着黑衣的老人家,外头罩青得发黑的长袍,看不出身材,面容虽然有些苍老,但是那双眼睛一点也没有上了年纪的人那种浑浊,隐隐还透露出一股强大的威势。他的腰间似是别了块腰牌,只不过叶昭并不认得上面的字。
想来这便是方才刘彻在楼上指出来的那位了。只不过,让叶昭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两人见面时只是相互点头致意,一不称呼二不行礼,这似乎与汉朝的礼制有所不符。
想想身边这位可是未来的天子,如今这天下不用向他行礼的男子应该只有一位啊,若是眼前这位是那个人,刘彻断然不可能如此淡定从容。如此一来,叶昭对眼前的这位老先生越发的好奇了。
那老人也看到了有旁人在侧,上前一步叩罪道:“微臣护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刘彻一看老人家要跪拜,连忙上前扶住,言了声谢,又看向叶昭说道:“其实此次多亏了这位姑娘相助,我才得以脱险。”
看到老先生注意到了叶昭,刘彻特意加重了“这位姑娘”,老人家毕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虽然第一眼将人认错了,这般提醒之下也明白了眼前这人并非自己熟悉的那位公主之女。
看到那老人家扭转身形,面向自己,正欲道谢,叶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老先生,您也别这么辛苦地谢来谢去了,放心,今天的事情我绝对守口如瓶。我们现在还是赶紧从这鬼地方出去好吧。”
那老先生发现,这姑娘年纪不大,看事情倒是处处透着机敏。见到刘彻点头,他便将二人带下了楼。又差两个亲卫将房中的二人扛了出去,也不知是要带到哪里。
楼底下哪里还有方才的热闹劲儿,除了廊角处的莺稀疏地站这些莺莺燕燕的,那些吃酒的客人们早不知散到了哪里去。现在又是宵禁,若不是看到现在围在大厅四周的人都是穿盔戴甲的官兵摸样,叶昭都会怀疑这老爷子暗地里把那些人都给办了。
此时的叶昭其实还在思考刘彻身边的这位到底是谁。
在她的印象里,只记得刘彻身边的猛将诸如卫青、霍去病之流,都是在他即位之后才出现的。而他在当天子之前应当是没有军队方面的支持的,若不然他也不会在登基之后还忍气吞声,让自己的祖母垂帘听政这么多年。
这个看似是个将军模样的人物把他们带下楼之后,没有急着打道回府。
他背负双手在厅里巡视了一圈,步伐稳健而均匀,虽然不时传出轻微的咳嗽声,但丝毫没有打乱他的步调。
最后在靠近中庭的一处茶座前坐下。那人有些枯老的右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枯瘦的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在这个有些压抑的环境下显得异常清晰有力。
这个人就这么坐在那里,但是却压得一屋子的人都有些喘不上气来。叶昭生在不畏强权的时代,但此刻也有些难受。
这时,她的手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还不等她反应便强有力地裹住了自己已经变成芊芊细指的一只素手。
她偏过头,微忿的目光撞上一对漆黑温润的眸子,同时感受着方才的寒意随着手心的温度传来从身上散去。
叶昭生出了些许异样的情绪:我是个纯爷们儿啊,就算现在生理上嗯~已经不是了,那我也不能对一个小屁孩儿有感觉吧?她很快便甩脱了那只颇有些力道的小手,还附送了一份杀人的眼神。
其实这也是刘彻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去牵一个女孩子的手,所以手上的力气没把握好,被这么一瞪,刘彻以为自己弄疼人家了。碍于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把到嘴边的道歉又吞了回去——作为帝王,是不会错也是不能错的。
这般心思若是让叶昭知道了,说不得要重操旧业,教育一下眼前的小子了:女人是用来疼的,但是弄疼了也是要道歉的。不过对与皇帝以及未来的皇帝这种生物来讲,估计说了也不懂。
二人一番小矛盾后,从楼上下来一个士兵,手里捧着一捧竹卷,放在了那位老先生的面前,累成了一座小山。
那人只花了半盏茶的时间便翻阅完了这些文件,长叹了一口气,给叶昭的感觉是这位老人家一时间仿佛又苍老了许多。他放下最后一卷书简,摆摆手避退了众人,来到刘彻跟前道慰问两句,便招人想将刘彻护送回去。
这时,刘彻突然出声道:“先生辛苦了,不过本宫想劳烦先生将她带回府上。”同时出言阻止叶昭拒绝:“你此番助我脱险虽与我有恩,但已然得罪了那些人。在这长安城中,只有先生会护你周全,也只有他能护你周全,所以你就不要推辞了。”
刘彻一番话说出来,一下子堵住两人的心思。叶昭只是想蹭口饭吃,却没想到自己好像被卷进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件里,而那个军老头原本想事后把叶昭送走,可现在的情况显然刘彻是动了留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