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
打更人敲着更鼓,慢慢地从街角转过。
已经是四更天了……
赫连铷与云初站在暗影的深处,越来越浓郁的黑暗侵袭而来,此刻街上已空无一人。这一路上他们小心谨慎,到也未曾遭遇什么埋伏。从这里再转过一条街便是大将军府邸。经过前日之事后,单忆已将那些全副武装,派去监守府邸的亲兵尽数撤离。可能他到死都料想不到,还会有人冒死返回,只为这座一片狼籍的空宅。
朱漆大门上方原本悬挂着的“将军府”牌匾不知何时已被人取下。此刻大门紧闭,两侧威武的石狮就像沉睡着。如此萧条与破败的景象让夜幕下的云初深感压抑与不安,仿佛下一秒就会陷入至腹背受敌的困境之中。
赫连铷带着她绕过府邸正门,从这里前行不过二三百步,在一片古树环合之下,隐现的庭院高墙之后,便是将军内府了。
坚实厚重的院墙足有一丈多高,这样的院墙高度,没有深厚的功力根本无法办到。赫连铷还不等云初多做思考,右手已夹带着她轻巧的腾身而起,云初只觉自己身形骤然一轻,一个纵身翻越后,就这样随意的跨进了院墙而不落痕迹。
高墙的暗影笼罩着院墙内的一切,昔日的恢宏已不复存在。云初站在青砖高墙的一隅,望眼所及之处一片萧索,天井之下再没有缓缓入耳的流水,碧树乘凉的宁静了。
“去做你想做的,这里交给我。”
赫连铷双手抱臂倚靠在一株桂树下,此时的他一身黑衣在这月色里,不但未曾掩去他的清姿,竟还平添了几分气魄。
他们目前所处之地,其实仅仅是内府之中一个小小的角落而已。若想通往这院府前庭,惟有越过前方一扇圆形的拱门,穿过几道蜿蜒曲折的走廊,才能到达日常所居之处。
再绕过前方一处天井,正对着的那排屋子便是箫肃的起居之地了。
此刻,院内的房门虚掩。她人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狼藉。云初看着房内四处散落的器皿和东倒西歪的桌椅,凡是能藏物的地方均无一幸免,看来单忆定是将箫肃府内彻底搜查过一遍。只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单忆如此遑急?
就在云初准备起身的刹那,无意间碰倒了一侧木板,借着窗外月色投下的一点光亮,凑近细看之下,暗影之处竟是一支极其普通的六孔竹箫。云初从地上缓缓拾起这柄长箫,只见箫身两侧各镌刻着一排小字:
竹箫横欲断,莲叶玉珠溜。
口衔珠宝结,子母相依合。
熟识箫肃的人都知道,这柄竹箫并非其贴身之物,不甚精良的做工,行家人一眼便知是赶制出来的物件儿,绝非上乘之品。
“这东西为何会在这儿?”
朦胧的思绪连结着回忆的珠串一闪而过,电光火石间,压制在心头的一道念想一旦形成,下意识绷紧的神经便再不敢放松。
云初小心翼翼的将长箫附耳轻摇,果不其然,一声极轻的碰撞声,隔着箫身从里向外流泻而出,似珠玉落盘,余音不绝。
这是…
屋子里此时静谧无声,此刻云初站在原地默默地打量着房中其他零乱四散的陈设,确认再无其他多余的东西。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太多,云初只得先将长箫紧紧揣入怀中。
虽然竹箫内的秘密,她现下还不得而知。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件东西一定是对箫肃十分重要。
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云初缓缓的抬起头闭上了双眼。她发誓:无论将来会付出多少代价,她都一定要查明真相,一定要让这幕后黑手血债血还。
迈出房门,透过这层薄薄的晨雾,云初瞧见赫连铷从树荫下,正迈着沉着的步子向她走来。
“都收拾妥了?”
“嗯。”
云初抬头望了眼天色,此刻东方天际的一隅已翻起了一丝亮白,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太阳就会东升。依着天时地利的推算,留给他们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了。
乾阳城内的巡夜士兵,是每隔一个时辰换班一次。云初跟着赫连铷,两人躲着城中的士兵,此刻正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而去。
“我们这儿是去哪儿?”
“乾阳城东门外的正明村……”
清晨冷风咧咧刺入皮肤,瑟瑟直吹心田。在赫连铷与云初一路向东疾行的同时,肃风一行人等早已隐藏在正明村外不远处的山坳里等候多时了。
大队车马届时将会兵分两路。部分的兵马都将先随肃风走西边的水路,跨过喀什纳布江,转道进入北冥。只有另一小撮人会继续跟随赫连铷一路向东。
“七爷为何一人潜回了乾阳城?”
一阵冷风吹过,昨夜刚从临县赶回来的南司玄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喷嚏。原本在旁人眼中应是邪魅狂狷,所向披靡的人,此刻却正缩着脖子躲在一边阿嚏不断。
眼看时辰已不早,山麓下的冷风习习。黎明即起,但赫连铷与云初却仍未出现。
“这么等也不是办法啊。”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司南玄此刻的声音里已夹带了些许的情绪。他忽然变得焦躁起来,开始在原地来回的踱步。
要知道,司南玄与肃风是自小追随赫连铷的,最为受赫连铷的倚重与信任。尤其这些年来,赫连铷潜入南绍后,他二人一直在周边护卫,出生入死,情同手足。
现如今乾阳城内可谓是风声鹤唳,多少单忆的爪牙隐藏在街头,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现下这种局势,一旦发生点什么事情,带来的影响将难以预估。
肃风此时嘴上虽然不说,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动摇。眼看着距离约定的时间已过了半柱香那么久,赫连铷却依旧迟迟未归。虽然即便是深知赫连铷本人即便是身陷囹圄也有一身扭转乾坤,力揽狂澜的手段。但心中仍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我这就前去乾阳城……你……”
话音还未等落地,肃风身后泥泞的道路上已传来了一阵嘚嘚的马蹄声,蹄音由远及近。引得站在原地的二人不由得急忙抬眼瞧去。
“七爷!”
此时从正南方的道路上疾驰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赫连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