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
天地相交的远方,此时已隐隐透出了些许的晨光。朱金木雕的房间内,整整燃了一夜的烛火明明灭灭。昏暗之中,只见来人一身黑色的劲装,低头恭敬的半跪在地上。
“事情处理的如何?”
黑衣男子闻言,身形不觉一动。随即便将头垂得更低。
“…属下无能……”
任务的失败,让黑衣人不敢抬首去面对位上的主子。
堂屋尽头的暗影里,此时红木案几后的一抹人影闻言微微蹙眉,缓缓放下举着书卷的手臂。
摇曳的烛火在明暗交错之中,竟看不清男子的神情,只是一袭月色长衫在跳跃的火光中,更显出缥缈之色。
“七爷,这次就容属下再多派些人手,定能将……”
“……好了!”男子抬手止住黑衣人未尽之意,温厚沉稳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想来,事到如斯,对方必是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即使再去,也未必会给他们留下什么。
看来,这一天终将是要来了……
烛火'噼啪'的一声轻响,打破了室内片刻的沉默。他起身走到桌前,低头兀自把玩着案上的琉璃花杯。墨色的长发此时穿过白玉发冠披散在背后。清冷的目光透过微弱的烛火落在黑衣人的身上。
“下去吧,肃风要是回来了,叫他进来见我。”
“是。”黑衣人闻言,恭敬的施了一礼,倏忽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待等到肃风回来之际,其实已是卯末辰初。在他踏进内堂的同时,屋内的人正在用一支金玉头簪拨弄着一盏快要燃尽熄灭的烛心。
“怎么样了?”
肃风闻言点了点头,随之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密函,轻放于桌上。“嗯,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连夜将苏大夫送出了宾县。只不过……这个。”他用眼神瞥向桌案上的那封信,指了指。
“这是暗哨今夜截获的一封密函。”
“哦?”男子脸上拂过一丝冷笑,他接过信,只是略略的扫了几眼,便就手将它在烛火上点着,烧了。
看着火苗瞬间将那几页薄薄的纸张烧成灰烬,他收回投注在上的目光,开口道:“……她怎么样?”
“还是没有醒。不过好在,她箭伤虽然严重,但是并没有射中要害,性命无忧。只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她的身体比较虚弱,外加在坠马的时候左腿骨了折,怕是一时半刻很难恢复……”
“……是吗?……”男子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了窗外不远处的一间二层阁楼。
临湖而立的阁楼与东院的建筑相连,古朴的大门悬挂着一副古匾——提名为“悠然阁”。
“萧肃……萧肃……”
也不知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当云初从黑暗中苏醒时,睁开双眼,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的混沌。浑身上下的每一处地方都在叫嚣着疼痛。躺在床上,稍稍挪动半分身子,便会感觉火烧一般的灼痛。
这是什么地方?
强忍着快要让人昏厥的剧痛,云初勉强的支撑着坐起,粗略打量周围一圈,发现这里的环境竟是十分的讲究。除了锦衣华被外,上等的紫檀木桌椅摆放在内室的中央。桌案上一座小巧精致的天青釉香炉此时正散发着阵阵的清香。
“你醒了?”
突来的声音,使云初心底微微一惊。转过头,顺着来人的方向一看。
“是你?!”
云初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一身雪纺白衣的男子,她竟然认识。然而,更加让她不敢相信的是,他居然会在这里。
男子撩开长袍坐在椅子上,空气中对上了一双灿烂若星的眼眸,带着一种怀疑,惊诧与警惕的眼神。
“……你的腿部有伤,暂时还不宜走动,所需之物,我稍后会派人送来。”
“贺大人不是应该去了泗水城,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闻言,不禁微微一怔。他稍稍起身拿起茶壶,兀自为自己斟了一杯。再望向云初面时掠过了一丝了然。嘴角不由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看来,你还不知道。”
“……”
“在下复姓赫连,单名一个铷字。”
“你……”
赫连……铷,赫连铷!!
云初闻言,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你是北冥人?!”
“没错。”
赫连铷放下手中的杯子,目光始终落在云初那张略显憔悴与惨白的脸上。
“真没想到,我们竟是以这种方式再见……”
“为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云初突然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变得很荒谬。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不过是一场滑稽又可笑的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仅仅是一个巧合?还是一场策划已久的阴谋……
想来还真是讽刺,原来南绍名震朝野的贺子轩贺大人,居然会是北冥人。
只是……
“……福王的谋反……”云初偏过头,瞧向室内香炉里飘起的那抹青烟,喃喃道:“是不是也和你们北冥有关?”
“……”
云初转过头,心有不甘的盯着眼前的男人,赫连铷喝尽杯里最后一口茶,起身**外走。在房门开启的刹那,他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前。
“…云初…有些事情可并不是一句是与非就可以盖棺定论的。”
“单忆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我们?!”赫连铷冷笑一声,声音里顿时充满了不屑。“就他也配和我做交易?!”
“那你是为什么?……为什么救我?!”云初皱着眉,一脸不解的看向赫连铷。阳光穿过房门的缝隙照在他的周身,看不清表情。
赫连铷闻言不由邪魅的一笑。他步出房门,仅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消失在阁楼外的九曲桥上。
云初呆坐在床沿沉默许久,直到长长吁出一口气。她轻轻抚过肩头被包扎好的伤口。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不可避免的陷入了这场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