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战兢兢地过了两天,到了周六,宴宁新戏开拍第一场,依旧没收到被剧组临时退组的消息。宴宁渐渐放下心。她估计连小公子确实瞎,根本不知道她是哪位。
没人报复,宴宁美滋滋地继续演后妈。她演的角色比实际年纪大15岁,即使宴宁再怎么面色漠然,气质阴沉,容貌上也是要有一些调整的。头套和适当的褶皱外皮必不可少。所以一大早宴宁就赶去了郊区的拍摄地。
梳化结束,戏份开始。
这次合作的导演叫陈大有,和宴宁可谓缘分深厚,是宴宁走向“后妈专业户”之路上不可不说的人。这事儿还得从两人第一次合作说起,宴宁当时还是个新人,在陈大有导的戏里得到了一个丫头角色。
等去报到那天,同公司演后妈的演员突遇车祸来不了了。他们那戏是小投资,凑个演员不容易。陈大有急的在片场直抽烟,烟熏火燎中就瞟见了气质阴沉的宴宁。陈大有一拍板,就这丫头上吧。
宴宁表演确实有几分天分,把一个阴郁不乐的姨太演的非常逼真,并没因为年龄不合适让人出戏。因为是自己一时头热做的决定,看宴宁表演的不错,陈大有就开始自诩伯乐地扯开嗓子吆喝。
什么“别看年纪小,气质老成啊”或者是“宴宁气质特殊,眼神里都透着沧桑”啊,到最后为了体现自己伯乐体质,甚至把他“慧眼识珠,看出了宴宁天生的后妈气质”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这事儿被当成导演间的笑谈传了一圈。
于是送到宴宁手里后妈角色越来越多,到最后渐渐就定了型。
一提到陈大有,魏临海就憋气。总觉得是这个脑壳有包的人耽误了宴宁。
所以只要有陈大有的戏,魏临海都非常不愿意来。和往常一样,这次也只有魏临浪跟着过来了。
老搭档合作,原本应该一切顺利。结果这场戏拍的非常耗时,原因就出在宴宁的表演身上。导演认为宴宁的表达方式有问题,没把svt患者的特质表现出来。
“你刚刚的表演太过含蓄,不够外放。”陈大有语重心长地给宴宁讲戏。宴宁在旁边虚心听着,过了会儿就明白了。导演的意思,svt患者的样子应该就是和狂犬病发作差不多。反正不能是正常人。
陈大有手指翻飞地给宴宁比划了几分钟,随后一抬手表快到午饭时间,随即大手一挥,“大概就是这个表现手法,小宴你思考一下。”
下了戏,宴宁坐在休息椅上,手里转着狗尾巴草,在思考人生。
她这个真实的svt患者演svt,反倒被说不对劲儿。这事儿有点意思。
正歇着,宴森来了电话。
宴宁把草往旁边一丢,刚接通电话,就听见那边乌糟糟的一群人声。
宴宁仔细听了会儿,是酒吧特有的迷乱。没等宴宁问,宴森大着舌头开口了。
“宁宁……”
宴宁坐起身,问宴森,“哥,你在哪呢?怎么喝这么多酒?”
“不知道……”宴森仔细想了会儿,嘿嘿笑了声,“我好像喝多了。”
宴森生活干净,酒吧夜场那种地方几乎不去。即使是公司应酬,宴森也从来没有醉倒这种程度。宴宁父母就是酒驾去世,所以兄妹两人有过约定,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不多喝酒。
宴森从来不会对自己儿戏,此时喝成这样,肯定有问题。想到这,宴宁沉着脸,嘴角越绷越紧,“哥,你和谁在一块?”
喝多酒的宴森反应更慢,愣了一会儿才答宴宁:“就是你闺蜜。嗝……就是和你一个公司的。”
宴宁当即一愣,她哪来的哪门子闺蜜?
宴宁这人,遗世独立,狼狗性子。虽然并没什么坏心思,但整天摆个臭脸。经常莫秒奇妙就被人恨上,把招人讨厌的技能点到了上神级别。进公司这几年,除了魏临海兄弟俩,朋友没有一个,仇人倒是一堆。
宴宁发愣的功夫,宴森也没停下来,他歪歪扭扭地拐进卫生间,把马桶盖一盖,开始和妹妹酒后唠叨起来。
“宁宁,你有朋友了,我真开心。以前一直担心你自己太孤单了。哥哥……咯,哥哥再怎么惦记你,和朋友也不一样的。你应该有朋友。嗝。真好真好。”
宴宁开始琢磨这是怎么回事儿。宴森凑近话筒,接着和宴宁嘀咕:“不过宁宁,你朋友太会喝了……嗝。我明明只喝了一口,现在就醉了。你别来了,别来了。来了你也得晕。难受……”
宴森说完开始干呕,宴宁在一边脸色越来越阴沉。宴森说的断断续续,但她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宴森是被一个自称是她朋友的人骗去酒吧的。而且,被人下了药。
有人在处心积虑找她麻烦。她今天的戏份一共三场,平均下来要拍到半夜。给宴森下药的人明显知道她的档期,所以才选在这天骗走宴森。那人明显就是针对她。
去找宴森,她势必要离开片场,得罪剧组。不找宴森,指不定今天宴森要被怎么折腾。
宴宁在周围人的名单里扒拉一圈,很快就锁定了一个人。
“杨潇湘。”宴宁眯起眼将名字一点点吐出,握着手机的指尖因为用力开始泛白。
陈大有正好和副导路过,随意一扫看见宴宁,他立刻欣慰点头,朝宴宁那比了个大拇指。转头和副导演吹嘘:“看我发掘的人才,简单指点两句,这就找到状态了。瞧这恨不得把人吃了的劲儿,和剧本角色太一样了。简直把svt演活了!”
副导演在旁边连连点头。陈大有满面红光:“我早就说过宴宁这个演员有发展。人聪明,领悟力强。关键还是敬业。午饭时间都琢磨演技。就是敬——”
说没说完,就见宴宁头套一扯,招呼了助理一声后抬腿就跑。
“……”陈大有扭头问副导演,“她刚才说什么?”
副导沉吟半晌:“……好像是有事先走。”
陈大有:“……”
盐湖记忆是k市有名的私人会所,吃喝玩乐,样样齐全,一般二代们都在这有专属的包间。
丁淮景刚回国,发小邵缨臣就在这摆了酒局。闹闹哄哄好半天。
丁淮景在国外那几年,过的日子很是健康。猛地接触到这酒池肉林的环境,整个人都非常不适应,于是早早就散了局。两人从电梯口往外走,邵缨臣还在旁边哼哼唧唧。这场子刚刚炒热,夜生活才开始,就被丁淮景叫停了。忒不过瘾。
正说着,就见丁淮景停了下来。捂住被撞得发酸的鼻子,邵缨臣侧头瞪丁淮景,对方却压根没看他。邵缨臣顺着丁淮景的视线看过去,对面电梯正走过一群人。
邵缨臣皱眉问丁淮景:“你还认识他们?”
丁淮景的视线落在宴森身上,看见一群人拐弯进了尽头的包间才收回视线,点头应邵缨臣。
邵缨臣撇撇嘴,“那群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认识那里的人,离他们趁早远点。”
丁淮景转头看邵缨臣,“什么意思?”
“走那群人中间那胖子,叫李乾坤,整个儿一暴发户,天天和个傻逼似的四处嘚瑟,吃喝嫖赌全都齐了。”说完,凑近丁淮景比了个手势,“据说还碰这个。”
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进了电梯。丁淮景皱起眉,按住电梯门开启的按钮。他扭头对邵缨臣说:“我得去看看。”
虽然有十年不见,但丁淮景十分确定宴森不是那样的人,想到以前被自己骗的团团转的宴森,丁淮景有点不安的预感。于是没有和邵缨臣多做解释,直接迈出了电梯门朝宴森那群人的方向走去。
两人刚从电梯门走出,就看见隔壁电梯冲出一个身影,身形迅速,脚底生风。
丁淮景眉心一跳,立刻跟上。
挂断宴森的电话,宴宁立刻从魏临海那打听到了杨潇湘经纪人的号码。
简单一番忽悠,就知道了杨潇湘在盐湖会所和新任男友过生日宴会。
杨潇湘和她同进公司,曾经因为一部戏有过竞争,最后是宴宁得到了。
自此便被杨潇湘记恨上,每次见面都有和宴宁较量一下。
杨潇湘生日宴会请宴森参加,为了什么宴宁不用想也非常确定。
宴宁飞跑了一路,果然到了地方,推开门就看见有人拉着宴森灌酒。
尤以杨潇湘的新男友最为卖力,仗着自己五大三粗的身体压着宴森脖子灌。
看见宴森被欺负,宴宁的脸色立刻阴沉起来。她走进去,扫了一眼包间四周。
最后把视线停在宴森身前,轻声叫他:“哥,你喝醉了,我们回家。”
宴森正难受的不行,一看见妹妹,立刻担心她也被灌酒。
宴宁刚说完,他就忍着恶心点点头说:“不好意思各位,我们家有些事要先走了。”
哪知道刚站起来就被人拽住,一个趔趄倒了回去。
杨潇湘的男友李乾坤眯起眼,语气特别横:“怎么看不起我啊?说走就走。经过我同意了吗?”
宴宁再看见他拉桑宴森时候就已经暴怒起来,她压着火,朝对面的胖子笑道:“那你想怎么着呢?”
李乾坤从酒池里捞出两瓶红酒,“你们兄妹出一个把这瓶干了就可以走。”
李乾坤说完朝旁边使了个眼色,宴宁立刻感到身后站了俩人,把门口守住了。
旁边一声哧笑,宴宁抬眼一看,是杨潇湘传来的。
宴宁彻底冷下脸,眯起眼盯住杨潇湘,气氛一时僵持起来。
宴森此时缓过来一些,他朝周围看了一眼,终于明白今天这顿饭就是针对宴宁的鸿门宴。
而他就是个诱饵。宴森平时性子软,但如宴宁守着他一样,宴宁也是宴森那根逆刺。
谁要是恶意欺负宴宁,他咬着牙都要朝前冲。
此时看见宴宁被为难,宴森立刻站起来,指着李乾坤吼:“你、你别太过分,你凭什么定规矩?”
“凭我他妈说了算!今天你们不喝干净了就他妈别想走。两个小虾米还敢跟我叫板?”李乾坤把酒瓶子往案几上一摔,斜睨着宴宁:“你有什么牛逼的?不就一个戏子吗?老子要是看上你了,给点钱你不是一样得让我上?你个贱——我草!”
李乾坤话还没说完,宴森已经浑身哆嗦地扑了上去。
“我/操/你妈!”李乾坤喊了一声,两人扭打到了一块。
“行了!”宴宁大喊一声,缠斗中的两人停下手看着他。
“不就是喝酒吗?有什么啊。李少爷想,我陪着就是了。”说完宴宁朝前走了几步,站到酒瓶前。
刚刚一直离得远,宴宁又穿着卫衣戴着帽子,李乾坤根本没看清宴宁长相。
此时离得近了,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宴宁倒真是气质特别。
和旁边的杨潇湘一比,后者立刻成了庸脂俗粉。
李乾坤开始心猿意马,甚至有点懊恼刚才的态度太过强硬。
这么想着,李乾坤态度开始和善起来,挥手把旁边门口的人撤了。
他清清嗓子重新开口:“这就对了嘛。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宴小姐这么爽快的性子,我喜欢。你过来坐坐?”
杨潇湘立刻拉下脸,拽着李乾坤的胳膊晃了晃。“乾坤,你怎么这样!”
甩开杨潇湘的胳膊,李乾坤让出位置给宴宁,“宴小姐过来坐。”
一直在门口听动静的邵缨臣发现丁淮景又开始坐不住了。他拦下丁淮景,低声道:“你先别动,再等等。”
“草!”丁淮景暗骂一声。
这时候他开始怀念那个臭丫头了。要是过去的宴宁,怎么会被人这么欺负还不出手?
丁淮景觉得特别烦躁,根本就淡定不了。
这个臭丫头,他惦记了这么久的仇人,他还没欺负到呢,怎么能让别人抢了先。
这么想着,丁淮景动了起来。刚迈出一步,就听见包房嗷地一声。
丁淮景心下一沉,立刻冲了进去。
他面前不远处,李乾坤满脸是血,宴宁手里握着只剩下一半的酒瓶子正揪着他脖领子冷笑。
“不是要喝酒吗?我陪你喝。你他妈再揍宴森一下试试?嗯?谁给你的胆子敢欺负宴森?”
冲进来的丁淮景和邵缨臣被彻底震住了。丁淮景站在门口,有点呆愣地瞧着。
这个宴宁似乎和记忆里那个总是冷着脸的臭丫头重合了。
丁淮景甚至有些激动,因为这个人没有变,还是那个一旦涉及宴森,就可以拼命的有血有肉的疯丫头。
被宴宁开了瓢的李乾坤捂着脑袋哀嚎,杨潇湘也已经吓傻了,在旁边小声哭起来。
宴宁用酒瓶豁口杵李乾坤的脖子,同时没忘了朝杨潇湘低喝:“闭嘴。”
李乾坤被宴宁用酒瓶子杵着,血顺着头顶流了满脸。旁边几个同行的谁也不敢动。
宴宁冷着脸挟持着李乾坤朝外走,撞到门口的丁淮景。
宴宁刀尖似的眼神一扫,丁少爷竟有点不知所措,他干咳了一声,问宴宁:“那个,你没——”
话还没说完,就眼见着宴宁双手一扯,下一秒丁淮景就和被她甩过来的李乾坤撞了个满怀。
“草啊……”把怀里的肥肉推开,丁淮景恶心透了。再去看宴宁兄妹俩,早已经跑出去了老远。
“……”丁淮景郁闷至极。
这个时候李乾坤也已经站起身,捂着脑袋指挥人,“看他妈什么呢?追啊!”
一行人得了命令开始移动,到了门口又被丁淮景和邵缨臣两人挡住。
李乾坤满脸恼怒,指着丁淮景和邵缨臣骂:“你们他妈谁啊?”
丁淮景头一歪,随手把门关上,“来,咱们认识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