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了魏临海的福,宴宁和丁淮景成功会师在逼仄的逃生通道。这见面太突然,显然和预期中在大庭广众的照面大相径庭。这地儿人烟稀少,杀人灭口简直小菜一碟。丁淮景长得一副人间精品的样,但宴宁从不敢低估他人品的下线。她心里打鼓,但面上不显。冷冷淡淡的站在那,端的是四平八稳。
宴宁是这样打算的:敌不动,我不动。
敌——敌动了。
丁淮景长腿一跨,直接瞬移到了出口正门,一夫当关把门堵死,直接切断了宴宁准备撤退的路。宴宁眉梢微跳,就见丁淮景开始朝她笑。笑声阴测测,话也阴阳怪气,不洒脱的很。
“好久不见啊,宴宁。是不是瞧我眼生啊?我先自我介绍下,本人姓丁,名淮景。”
人精魏临海,听见“丁淮景”三个大字后一声惊嗝险些脱口而出。丁淮景朝他淡淡一扫,他立刻捂住嘴,呼吸自动降频。
丁淮景转回头,凭借身高优势占据宴宁头顶制空权,明目张胆侵犯宴宁精神领域,企图给宴宁造成一些心理压力。冷哼了数下,他凑近宴宁,话头含混在唇齿间,慢慢悠悠地问宴宁:“怎么不说话呢?心虚啊?”
虚你妹。
宴宁一点也不虚,一度还想爆炸。
丁淮景这个人,人一点也不如其名,岁月静好和他毫无关系。长得人模样,做的全是狗事。整个人邪佞的很。两人初见是在14年前。宴宁才10岁,爸妈刚过世。出事前宴家夫妇投资遇挫,资金链就出了问题。突然的一过世,整个家业都败了。一众股东债主急红了眼,不管白天黑夜,在宴家灵堂里都敢蹦迪。
刚出头七,别墅大门被踹开,债主开着卡车来分家。闹哄哄的十几天,到最后宴家大宅一洗而空,只剩一对儿龙凤胎。宴宁就是在那时候见到丁淮景这个小王八羔子的。
那时候家里东西都被拉走,宴宁和宴森靠方便面挺了一周。就在饿的准备上树拽榆树钱的时候,丁淮景和他爸丁绍徇出现了。宴宁现在还能记起来,丁淮景一身白色小西服,头发梳的油光铮亮,站在树下朝她看,一脸嫌弃。
没变声的小嗓子脆生生的,指着她问他爸:“这家人怎么还养了一只猴啊?”
宴宁立刻冷下脸,她和宴森缩在大宅七八天,家里停水断电,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洗脸。所以全身确实臭的很。但小姑娘自尊心特别强,被人这么指出来,脸色立刻沉下来。她小时候看京剧,摆黑脸学了十成十,人小气场却足,吓唬同龄小孩从没失过手。哪知道碰上一个硬钉子。
小西服丝毫不害怕,继续指着她哈哈笑,童言无忌地又补了一刀:“爸爸,这泥猴子太脏了,都看不出是男是女了!”
“别胡说!这是你小姐姐。”
丁绍徇摆出一张菩萨脸,把宴宁从树上抱下来,另一只手拉着宴森。丁绍徇说两家是世交,她爸妈和他是十几年的朋友。宴家出事,他不能不管。所以他决定把他们接回家,以后由丁家养大。
也许是为了增加说服力,说完这话,丁绍徇立刻带两人去吃了顿麦当劳。断粮一礼拜,又吃到了麦旋风,宴森感动大哭,宴宁冷眼旁观。她打小聪明,读书都连跳了两级,那时候已经读到初一年级,灰姑娘早两年就已经靠自学读完了,还从学校那学了一个成语,寄人篱下。
宴宁想,他们兄妹马上就要过挨打挨骂,给人干活的苦日子了。苦日子没来,两人好吃好喝,物质条件丰厚,和在家时一样。但精神上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元凶就是丁淮景。
丁绍徇一共三个孩子,大儿子丁淮勋16岁,女儿丁淮茵也已经15岁,都在寄宿中学念书,不常回家来。还在家住的只剩下最小的丁淮景。他9岁,正是招猫逗狗惹人厌的时候。自从宴宁和她哥宴森到了丁家,丁淮景就没放过一天折腾她。一天三顿“泥猴子”问候,睡前还要砸个门在外面嚎几声。
那时候宴宁还没现在这么佛性,“世间万物是个屁”的觉悟还没领悟出来。于是对于丁淮景这种羞辱十分上心。她从小黑心肝,记仇的很。于是挑了一个下雨天,把丁淮景硬生生推到了别墅院里的泥坑,坐在丁淮景身上给他洗脸。丁淮景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园里的扛把子,孩子王做了这么些年,还没被人这么欺辱过。两人梁子从那开始算是结下了。
宴宁比丁淮景大一岁,小时候女孩子发育的早,宴宁整个高丁淮景一头多。又自小野惯了,力气也大的很。在十二岁之前,体力和武力各个方面全部碾压丁淮景,是丁淮景那时候最大的阶级敌人。
而且宴宁还玩不起,从来不懂他们男生之间输了不许告家长的规矩。只要吃亏,立刻去找丁绍徇。也不多说他什么,就娇滴滴的哭。哭的丁绍徇看向他的老脸约拉越长,然后遭殃的就是他。
两个人斗智斗勇到他13岁,丁淮景突然开了窍。他想宴宁这臭丫头心黑手狠,自己半点便宜也占不到,还是宴森好摆弄。14、5岁的男孩子,青春期荷尔蒙飞上天,躁动的很。宴森却不。他每天吃好睡好,最大爱好就是黏在宴宁身边,看她妹和丁淮景互相斗。
宴森每天笑呵呵的,和他说什么难听话都不会真生气。脾气和宴宁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因为宴宁那臭丫头,丁淮景连带着看宴森也不顺眼。他把这俩龙凤胎看做是一体的,总惦记做点什么扳回一城。
于是在荷尔蒙的躁动下,他把宴森骗去了郊区荒废的工厂。人都说那地方闹鬼,宴森这小子从小就胆小,下雨天打雷了都得抱着枕头去敲他妹妹的房门。关在工厂一晚上,绝对得吓尿。
丁淮景觉得自己棒极了,指挥着手下把门一锁,班师回朝。找不到宴森,宴宁果然如他所愿地疯了一次,也乖乖地和他来示弱了。
他哈哈大小,胜利十足地难为人:“跪地上,磕俩头,我就告诉你宴森在哪。”
宴宁二话不说,跪下就是磕,额头砸在水泥地上发出哐哐的威震。丁淮景呆了呆,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玩大了。虽然后来宴宁那个缺德的臭丫头还是去和丁绍徇告状了,丁淮景也还是被揍得满头包,但是丁淮景决定收手了。在看见宴宁从地上抬起头,发丝凌乱,噙着泪的眼睛时,中二少年丁淮景就决定收手了。他甚至还有和宴宁握手言和,结拜兄弟的想法。
“行啊。”
当他把想法告诉宴宁的时候,当宴宁木着脸点头同意的时候,丁淮景是真的没想到宴宁还有后招。这一时心善会给他带来永难释怀的磨难,然后就是近十年的“流放”生涯。
丁淮景咬牙切齿,眼珠子差点就砸到宴宁头顶了。这个缺德玩意儿,害他被他爸流放国外那么多年,到现在才放回家。这愁真是不共戴天。就算他今年都23了,这事儿也没法翻篇。
国外那些年,实话说他过得也滋润的很。但是一见到宴宁,丁淮景就不自觉把自己当成了受害者。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非得报个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