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陵客栈也是挂“明”字号,日月阁旗下的客栈。欧阳玄惊匆匆将常野封南,带进了屋,就立即屏退了左右。
欧阳玄惊:“常野,你说这星落你是从哪儿找到的?”
“回阁主,这星落剑也是我偶然从这个娃娃身上发现的。他说这剑是他大哥在太湖湖底捡到的。”常野连忙回到。
听了常野这话,欧阳玄惊这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呆站在一旁的封南一番,瘦弱干瘪的身体上裹着破旧不合身的棉衣,怎么看怎么像小叫花子,实在是没办法把他跟自己的儿子联系到一起。他看封南微微发抖的样子,还以为封南是被吓到了,就把常野先支了出去。
欧阳玄惊:“常野你先出去吧,我要单独问问这个娃娃。”
“是。”
也不知道阁主为什么要单独问封南这个小孩子话,常野也不敢问,只好藏着满肚子的好奇,退了出去。
如今屋里就剩下了,欧阳玄惊和封南,一老一小两个人。
“娃娃,你怕我吗?”
“不怕。”
“那你抖什么?”
“冷。在马背上吹了一天的风,又在军营帐篷外站了半天,又冷又饿。就……就忍不住想发抖。”
“哈哈哈……好好……冷的好。你这棉衣硬的跟铁一样,是该冷,是该冷。”刚刚还心情沉闷的欧阳玄惊,被封南这一逗释怀了不少。
“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封南。”
“奥,封南你能跟我讲讲这剑你是怎么来的吗?”
竟然欧阳玄惊问到,封南也不打算隐瞒,就把自己怎么认识贼花子,贼花子又是怎么捡到这把星落剑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欧阳玄惊。欧阳玄惊听了,顿觉心痛无比,沉默良久。这剑儿子从不离身,如此看来失踪了十二年的儿子应该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虽然他早就猜到了,但也总是避免不了伤心一阵。
“爷爷,你怎么了?”封南看出了欧阳玄惊状态不好,赶忙关切地问到。
“没事儿,我坐一会儿就好。来人呐——”欧阳玄惊叫来了一直候在门外的青城。
青城:“阁主。”
“去给这孩子弄桌饭菜来。”
“是”
不一会儿,青城就给封南送来了一座丰盛的饭菜,饿坏了的封南立马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欧阳玄惊看着封南吃的那么香,一脸宠溺,心里欢喜。因为身居高位,他有一肚子的话不曾对人讲过,现在倒是真想跟封南说说。至少一个小孩子,不会笑话他,不会觉得他失了身份。
欧阳玄惊:“想知道这把剑的故事吗?我从来没对别人讲过,就说给你听吧。”
封南:“什么故事?”
“其实这不是一把剑,而是两把……”欧阳玄惊抽出了剑鞘中的星落,思绪回到了三十三年前,也就是嘉定十七年。
那个时候欧阳玄惊二十六岁,新婚不久,妻子范氏刚刚怀下身孕。好友姜一孟偶得一块天降的陨石,用那天外玄铁锻炼打造了两把剑,送于他未出世的孩子当做贺礼。
一把长剑名叫星落,有斩落断星辰之力,一把短剑名叫草栀,剑过无痕锋利无比,皆是少有的绝世宝剑。如若生的是儿子就把星落赠与他,若如生的是女儿则把草栀赠与她。
结果妻子怀胎十月给欧阳玄惊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欧阳南风,这把星落剑也就成了欧阳南风形影不离之物。而因为欧阳玄惊没有女儿,那把短剑草栀就一直留在姜一孟处。
欧阳南风天赋异禀,是个难得的武学奇才,虽然贵为日月阁的少主,但却对阁中一概事物没有一点兴趣。无论欧阳玄惊怎么打骂管束都没用,一心只想着到江湖上去闯荡,做个自由自在的侠客。儿大不由父,终于在十二年前,离开了日月阁。
一开始欧阳玄惊还能偶尔听到儿子的消息,可后来渐渐就没了消息,音讯全无了。就这样欧阳玄惊派人大江南北一找就找了十二年,也不知儿子到底是死是活,甚至连妻子病逝都没能再见到儿子一面。
为此,这些年来欧阳玄惊时常自责不已,自责对儿子关心的太少,管教又太过,这才适得其反逼得儿子离开了日月阁。如果自己能多理解儿子一些,也许他就不会走,就算走了也不会跟家里断了联系,或许也就不会出事了。
这些思绪时常在欧阳玄惊的脑子里打转,现在终于对了一个陌生的孩子吐露了积压在心中多年的话,顿觉释然了许多。
封南虽然还小,但他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欧阳玄惊那满满的父爱,这是他所不曾有过的。有那么一刻,他还真有点羡慕。
“哎~没想到这些话,竟然跟你一个小孩子讲了。不要告诉别人,就当做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嗯。”
欧阳玄惊伸手帮着封南擦去了嘴上的油渍,一脸的宠溺。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才格外喜欢孩子吧。
“吃饱了吗?”
“吃饱了。”
“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本我个忙,陪我去趟太湖。”
“可是太湖那么大,我也不知大哥到底是在哪里捞的。”
“没关系,都一样。青城——”
欧阳玄惊又把守在门外的青城给叫了进来,交代他给封南准备身合身的衣裳,好好梳洗一番,给安排在店中住下。
这位传说中的日月阁阁主,倒真的不像封南之前想象的那样,他所想象的欧阳玄惊就算没有皇帝那样的九五之威,也至少像他见过的临安城里那些二三品大臣趾高气昂的,拿鼻孔看人。但经过这一晚短暂的相处,才发觉他倒像是一位和蔼的邻家老者,甚至都让封南有点怀疑他身份的真假了。
也许欧阳玄惊就是他的贵人?有一瞬间,封南这样想着。
第二天,欧阳玄惊带着封南,在贴身护卫青城、永安,还有常野的护送下,轻车简从就赶往了去太湖的路上。临时起意,欧阳玄惊也不想惊动太多的人,他就想着到太湖边,简单祭奠一下儿子就好。
马车里就坐着欧阳玄惊和封南两个人,一路无话,气氛压抑的很。封南看着身旁的欧阳玄惊,猜他大概也有五六十岁了,已经是到了能做他爷爷的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的苦痛可想而知。
不知道为什么?封南突然很想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他。
吁~
可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张口的时候,青城就突然勒马停下了马车,事出突然,封南反应不及幸亏欧阳玄惊拉了他一把,才没被惯性甩的飞出马车去。
马车前几位手持弯刀的蒙面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欧阳玄惊:“怎么回事?”
青城:“阁主,前面有人拦住了去路。”
“奥,哦~来的人还真不少。”
刚刚欧阳玄惊是出神大意了,这才没留意到自己进了埋伏。他闭眼一听,前前后后大概有三四十人,已经把他们给团团围住了,根据脚步呼吸可以听出应该都是些一流的高手。来者不善,看来少不了又该有一番恶战了。
青城永安常野三人赶忙拔剑下马,护卫在了马车四周。
青城:“请阁主稍坐,我们三个马上解决他们。”
常野:“来着何人?报上名来!”
永安:“知道这马车上坐的是谁吗?”
那带头的蒙面人没有理会他们的厉声责问,拔剑一挥就带领着众人冲杀了上来,他们的目标就是马车上的欧阳玄惊。
一交上手青城三人就知道这些人不简单,每个人的武功路数杂的很,但个顶个的都是一流的好手,显然没有他先前想的那么好对付。尤其是领头的蒙面人,武功甚至还要高过他们不少,没有花式的招数,一把弯刀耍的沉猛有力,刀刀致命。只他一人,不用两个人还真就牵制不住。
他们哪里知道,这带头的蒙面人是名叫阿术,乃是大蒙古国都元帅兀良合台之子。年少时就随忽必烈、父兀良合台绕过宋境南征大理,灭了绵延三百多年的段氏大理国,是蒙古现下最出类拔萃的年轻将领。
就在今年蒙哥汗亲征伐宋,随父兀良合台领命由西南北上攻宋,数月来在宋境转战千里,大小十三战未尝败绩,歼敌近四十万。若不是蒙哥汗意外在钓鱼城身死,忽必烈领兵北归,南宋的江山很可能也就就此被他们夺了去。
事出无奈,兀良合台领兵回了云南,但这阿术却乔装打扮,领着一批精兵,暗暗留在了宋境内,打听军情,以备将来再次起兵。后偶然间得知了日月阁这么一个江湖门派,时常给宋军提供情报,捐助军饷粮草,与蒙古为敌,这才对日月阁阁主欧阳玄惊起了杀心。
可惜之前一直没能找到时机下手,直到这次欧阳玄惊轻车简从只带了三名护卫,这才找到下手的机会。调动了附近所有的暗藏精兵,势必要把欧阳玄惊刺杀在这条路上。
常野、青城、永安三人终归是双拳难敌四手,一番缠斗之后渐渐落到了下风。封南听着车外杀声阵阵,刀剑碰撞的叮当做响,难免的有些害怕。可转眼看那欧阳玄惊却是稳坐钓鱼台,淡定地压根就没把车外的那些杀手放在眼里。
可惜,阿术他终究算错了一步。
这欧阳玄惊何许人也?三十岁起便以一把断剑横立江湖,如今内家功夫更是修炼至登峰造极的地步,低调的武林无冕之尊。就算是万军丛中过,怕是也不会伤及分毫,岂是他们说刺杀就能刺杀得了的。
惹怒了欧阳玄惊,怕是只会白白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