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不容拒绝,两位老人家一齐上手帮封南套上了厚厚的棉衣。
“还有棉鞋,拿来拿来。”
“哎哎。”
老奶奶又指使着老伴,去把孙子当年的棉鞋给翻出了来,一股脑也给封南换上。
“吃呀。”
“奥,我还不饿。”
“孩儿,你叫什么?家里还有人吗?”
“你要愿意的话,就留爷爷奶奶这?好不好?”
封南能听出两位老人家的意思是想让他留下来,收养他。没办法,谁让战争把两位老人家的孩子都给带走了呢,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如今年纪大了,竟落得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日子也再没了盼头。
“呃……我该走了,谢谢爷爷!谢谢奶奶!”
可封南可不想给他们惹麻烦,连忙从怀里掏了二两碎银子搁在灶台上,道了谢连跑逃也似地跑远了。
“哎,孩子——”
两位老人家追了两步,就赶不上了,只能满脸失望地看着封南消失在了薄雾之中。
汪!汪汪!汪汪汪——
身后的狗还在吠叫着,封南没敢回头,一口气向西跑了老远离开了村庄,这才停下脚步。吃了一个馒头,把剩下的一个塞到了怀里,顺着大路一路西去。
这条大路是通往建康的必经之路,未到晌午,那大通镖局的一行人十三人就从后面赶了上来。现在这封南走在了前面,他们可总不能再说是他跟着他们了。
“嘿!封南,怎么又是你啊?”
“我要去建康。”
“你也要去建康?你去建康干嘛?昨天可就说过了,我们可不带你。”
其他人都懒得再搭理封南,就尹伊伊乐此不疲地跟他搭着话。
“你们走你们的路,我走我的路,又不会碍着你们。”
“奥,那倒也是。要不要上来?反正顺路,带你一程。”
封南左右看了看,怕其他人会介意,摇了摇头,依旧默默地跟在车队旁。
“没事儿,上来吧。他们不会有意见的。”说着尹伊伊就伸手一把把封南给提溜到了车上。
“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唉~我们都是跑江湖的,不用这么客气。你会武功吗?”尹伊伊看着封南背着把长剑,理所当然地以为封南会武功呢。
“不会。”封南摇了摇头。
“那你背着把剑干什么?”
“这把剑是大哥留给我的遗物。”
“奥~这样啊。对了,你叫封南?哪个封?”
“信封的封。”
“奥,这个信倒是挺少见的。我叫尹伊伊,前头的是我爹尹镇,后面是我二叔尹威,那个是大师兄,那个是二师兄……”
想来可能是走镖的路上太枯燥了,尹伊伊难得碰上封南这么个生面孔,一路就一直跟他说个不停,跟他讲着这些年来南来北往走镖路上的见闻。封南虽然插不上什么话,也少有应承,但心里却是很乐意听的。
晚上他们在一家挂着“明”字排号的客栈前停下了,尹镇招呼着大家在这里打尖留宿,封南也就跟着下了车。他没有跟尹伊伊他们一起进客栈,而是裹着衣服蹲在了廊下。
尹伊伊:“这么冷的天,你不进去?”
封南:“不用了,我在外面住习惯了,没事儿的。”
“好吧,那随你便吧。”
尹伊伊也不好管太多,要不然又该被他爹训了,就任由封南自便,赶忙进店去帮着办理住店的手续。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家不起眼的客栈,住店钱竟然要比别家贵出一倍。尹伊伊听了立马就不乐意了,拉着爹爹就要去别处客栈去住。
“爹,这家店也太黑了,怎么要比别家贵出一倍的价钱。我们去别家住吧,就我们刚刚路过的那边路口也有一家,我们去那。”
“唉,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看看这是哪儿?”尹镇说着指了指堂上挂着的‘明’字号牌。
“‘明’?这是什么意思?”尹伊伊有些不解。
尹镇:“这是‘明’字号,日月阁旗下的客栈,住在这儿都没人敢打咱人货的心思,完事又人家担着,再安全不过了。我们明天就不歇了,一口气赶到建康城,还有赶一百多里的路,今晚大家好好休息,就奢侈一回。”
“奥~就这一个小牌牌这么厉害?”尹伊伊还是头一次听说,还有点不敢相信。
“不是这小牌牌厉害,是它背后的日月阁厉害。”一旁的二叔忍不住插话进来。
“日月阁?爹您再跟我讲讲呗。”
尹伊伊的好奇心整个都被勾起来了,拉着爹爹的手,一个劲地要他给她讲讲日月阁。尹镇拗不过,只好先跟她简单说了说这日月阁。
“这日月阁其实爹也不是很了解,也都是听江湖上的朋友道听途说来的。只知道这日月阁通着黑白两道,手下不知道养了多少武林高手,在从岭南到关外都有他的生意。这‘明’字号,就是日月阁旗下产业的标号。是要敢在这里捣乱,那就等于跟日月阁作对。又有谁有这么大胆子?所以说多花这一倍的房钱你说值不值?”
“值,值。那还有呢?”
“还有……还有等以后有时间了,爹再慢慢跟你讲。快给钱,先把房号下,今晚早点睡。”
“奥。”
听了爹爹这一番话,尹伊伊立马就心甘情愿地掏了钱,号房住下了。左右打量着,刚刚在眼里毫不起眼的客栈,顿时就觉得高档了不少。他们只管着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客栈就好,剩下的就不用他们操心看管了。
尹镇的话也被门外廊下的封南给听到了,不过这些对他来说却是一点都不重要,太过遥远。现下他只求别人不要赶他,能给他一片遮头的瓦也就好了,哪还奢求什么安全不安全。
“哎,你怎么蹲在这里啊?”
封南抬头看去,来人四五十岁的样子,留着个山羊胡,一身锦衣,应该是客栈的掌柜的。刚刚还想着能借他家走廊对付一宿,现在倒好立马就来赶了。
“对不起!我这就走。”
“哎哎……等等。”
封南这刚起身要走,就又被那掌柜的给叫住了,不知道人家要干什么?他心里不由有些忐忑。
“我叫你走了吗?你是不是没地方去?”
封南低垂着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来来来,进来。这么冷的天睡外面怎么行,进来吧,你就在我这大堂凑合一晚吧,总比外面好。”
原来是虚惊一场,这掌柜的并不是要赶他,而是见他可怜请他到屋里去。这倒是封南没想到的,以前几乎没有一家店铺不是像赶瘟神一样,赶他到别处去,还从未有过像这位掌柜一样主动把他请进屋的。
看得出来,这位掌柜的跟一般的那些生意人不一样。
“谢谢掌柜的!”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俱欢颜。应当的应当的。”老掌柜的缓缓说到,颇有一股教书先生的老学究做派。
“苏东坡先生的《茅屋歌》。”
“哦~娃娃还读过东坡先生的词?”
“那天在家我看的最后一篇就是这篇。那个时候我还不是很懂,现在懂了。”封南轻声自语到。
老掌柜拍了拍封南的小肩膀,同情地说到:“小小年纪,应该是经了不少事啊。”
接着老掌柜就到一边去吩咐小二给封南端来了份简单的饭菜,之后就在大堂搭了两张板凳,让他睡下了。
店小二:“天亮我们还要开门待客,到时候我叫你。”
“哎,谢谢!”
想不到这“明”字号下的客栈,还真的颇有一股侠情,想来帮扶贫苦老幼应该不是头一遭,看情形应该是向来如此。想到这里封南不禁开始对这“明”字号感起了兴趣,更加想知道背后的日月阁是个什么样子。
也许现在他还想不到,可能命中注定了,他就是跟日月阁有缘吧。
第二天一早,店小二刚刚把他叫醒,一出门就跟迎面而来的两位武士撞了个满怀,摔倒在地把背上用布抱着的星湖剑给露了出来。
封南:“对不起!对不起!”
那两人中的高个子一眼就认出了这把剑来,又惊又喜,上前一个箭步就把封南背上的剑夺了过去。
“你干什么?还我剑!”
“星落!”
他拔开剑来,剑身长三尺七寸,通体银白,伴有点点星纹,剑柄上缠的乃是寒潭墨蟒之皮,确认定时随着少主一起失落多年的星落剑,顿时就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是星落没错,是星落没错。孩子,你告诉我,这把剑是你从哪来的?”
那人激动地抓着封南的肩膀,把他掐的生疼。
“什么星落?你肯定看错了。这是我的星湖剑,你快还我,快还我!”
“我怎么会看错呢?快告诉我这剑是从哪儿来的。”
“怎么回事儿啊?”就在这个时候,屋里的老掌柜听到这里吵吵的嘈杂声,走了出来。
见到老掌柜迎出来,高个武士从腰间掏出了块日形令牌,和老掌柜腰间的月形牌一对上,那老掌柜就立马变了态度,弯腰恭敬地给两位武士行了个礼。
“原来是东家来人。二位快快请进!快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