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花子体格健壮,没多久就把封南背到了杏林医馆,往林大夫面前的躺椅一放,大气都不带喘的。
“林大夫,您给瞧瞧,这小子还有救没?”
“这谁啊?”
“我也不认识,大街上捡的。我这也算是救人一命了吧?”
林大夫斜了贼花子一眼,没搭他的话,只一搭脉,翻了翻封南的眼皮瞧了一眼,心中就有数了。
“就是血亏体虚,又染了风寒,烧久烧糊涂了。不过,送到我这死不了。”
“那就好,那就好。”贼花子大松了口气。
“好什么好!我这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就他这样,补药、退烧药,怎么着也得五六剂药,少说也得五六两银子。你有钱吗?”
贼花子陪着笑脸摇了摇头。
“没钱免谈,爱领哪儿去领哪儿去。”林大夫没好气地磕了磕手中的镇纸,继续盘他的账。
“您还不知道我吗?我现在是没钱,我那钱都在别人的兜里存着呢,您要多少我改天给您送过来成么?”
贼花子又是平日里那吊儿郎当油嘴滑舌的样子,这林大夫可看不惯。
“去去去,一边去。你那钱给我,我还不敢要呢。你还是拿着别人兜里的钱去别的医馆吧。”
“别呀,这满城还有哪个大夫能比得上您林雨堂林大夫啊。你等等,我看看他身上有没有钱啊。”说着贼花子就在封南身上翻找了起来,结果还真在他身上翻到了几十文钱。“嘿,还真有钱。”说着贼花子就立即尽数把钱都掏给了林大夫。
“这点钱也就够半剂退烧药。”
“等等,还有个好东西。”贼花子发现了封南脖子上的半块玉佩,一看就是好东西,就又把那玉佩取下来交给了林大夫。“林大夫您看看,这玉能值点钱不?”
林大夫接过玉佩,略瞧了瞧,“‘莫失’?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不像是一般人家能有的东西。虽然残破成了半块,但抵这药钱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就行,那这玉就抵给您了,您快点给他瞧瞧吧,别回头给烧傻了。”贼花子一边说着,一边把诊案上的封南那几十文钱划拉到了自己的兜里。“您别这样看着我。我贼花子盗亦有道,从不拿穷人的钱。回头我还得把他带我家去,给他买点吃的。”
“行,这玉就放我这,回头要是凑够了药钱再赎回去。”
林大夫可绝不是贪便宜的主,只是因为赔不起的缘故,他大概知道这玉的价值,猜想着这玉可能对封南来说很重要,就暂且收下了。没一会儿功夫,就给封南开好了药。
这贼花子还真是够仗义,又背着封南一步一步地回了自家小院,给他煎药喂水,一直陪了他一夜,愣是把快死的封南从鬼门关前给救了回来。
黎明时分,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破洞斜映在墙上,随着太阳的逐渐升高,扫过大半个屋子,最后落在了封南的脸上。
封南苏醒过来,本能地用手挡住阳光,眯着眼睛扫视了一眼身处的陌生地方。破落的屋子里除了一对旧桌凳和身下的床什么都没有。
“喔!……”
封南一翻身看在了睡在身旁的贼花子不禁吓了一跳,差点滚下床去。他只记得自己昏倒在大街上之前,魏龙那几个小混混在追自己,所以理所当然地就认为贼花子是跟他们一伙的,把他归结到了坏人一类。
贼花子比他要大好几岁,比他高比他壮,封南一看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好在他睡得沉,还没发现自己。
封南慢慢地坐起身来,觉得身上松快多了,也不再烧的那么难受,不禁有些庆幸,他还不知道其实是贼花子救了他。
咔~吱——
不想身下的床太过老旧,封南这一动床就咔吱作响,就把贼花子给吵醒了。
贼花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你醒了?”
封南没敢搭他的话,跳下床去,连鞋子都没穿就要跑。他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哎,你跑什么呀?还没好利索呢!”贼花子跳下床去,三两步就一把将封南给抓住。
封南情急之下就咬了他一口。贼花子有些生气,一下子就把他给摁在了地上。
“臭小子!有你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吗?”
听了贼花子这话,封南逐渐冷静了下来。“谁是谁的救命恩人?”
“我是你小子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在大街上把你救回来,你现在就算没被人打死,也病死了!我还费那么大劲找林大夫给你瞧病,你还咬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说是你救了我?你不是跟那几个坏蛋一伙的吗?”
“谁啊?奥,魏龙那几个。笑话,我贼花子向来是独来独往,谁跟他们一伙。他们也配!”
贼花子知道封南应该是把自己当成了坏人,见他不再挣扎,也就松手把他扶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封南。”
“疯男?”
“开封的封,东南西北的南。”
“奥,差不多,反正我也不识字,我就叫你小疯子吧。几岁了?”
“九岁。”
“那我比你大五岁。我叫王长树,别人都叫我贼花子,你也叫我贼花子吧。”
“那多不好,我还是叫你王大哥吧。”
“随你便吧。小疯子,桌上有药,你自己煎一煎。我先出去弄点吃的,饿死我了。”
贼花子拍了拍封南的肩膀,交代他不要乱跑,套上鞋子,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就出了门。
贼花子怀揣着封南的几十文钱,就又在大街上装起了大爷,张口就到店里要了两只烧鸡,一口气把那点钱花了个精光。一只在人家铺子前就给送下了肚子,另一只才带回家去跟封南分着做早午饭。
而等在贼花子家中的封南,哪里会煎药,草草地把药罐里凉掉的药送下了肚子,就又躺会床上休息了。他也饿了,前两天因为病着没胃口,并不觉得多饿,现在稍好了点才觉得胃里纸刮似的难受。
还好也没让他等多久,贼花子就提着烧鸡回来了。先前他还没来得及谢贼花子的救命之恩,等到贼花子提着烧鸡刚进门,就连忙上前给他行了个谢礼。
“王大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小事一桩,有什么好谢的。不是救人一命,胜那什么浮屠嘛。快,我买了烧鸡,快吃快吃。”
生在市井的贼花子,面对封南这种谢礼,只会觉得浑身不自在,连忙打岔把他拉到桌边,扯了个鸡腿给他。
“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对对对。看你这样应该不是个一般的小叫花,还是个读过书的小叫花。”
“读过一点。”
“那你比我强,我没念过书,就会写一个‘王’字,还是小时候爷爷教的。连名字都写不全。哎,你怎么不吃啊?”
“奥。”
封南好久没沾荤腥了,三两口就把烧鸡腿吃下了肚子,贼花子也不遑多让,紧跟着也扫荡掉了一腿一翅。一番大战之后,那烧鸡就剩下了鸡脖和鸡屁股,封南就没好意思再吃。
“你吃啊,我饱了。你把剩下的这些吃掉。那林大夫说了,你血亏体虚,得多吃多补才行。看看你瘦的跟猴似的,赶快多吃点。这鸡屁股里面都是油,大补!”说着贼花子就强行把鸡屁股塞到了封南的嘴里。
封南以前哪吃过鸡屁股,不过这个时候已经不讲究这些了,还把它当成了美味。他哪知道贼花子有多精,早已经在外面吃完了一整只鸡,现在只不过是在这装老好人,他还傻傻地在心中对他十分感激。
贼花子:“这本来就是用你身上的钱买的,你多吃点。”
封南摸了摸,兜里的钱果真已经不在了,他笑了笑,“奥,应该的。只是我那点钱估计连这一剂药都不够。肯定让你破费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那什么……那……谁让我这个人仗义呢。”贼花子就想听封南夸他感激他,也就一时没好意思跟他提玉佩的事。这提到药他才注意到,桌上的药罐子都是凉的。“哎,你没喝药啊?”
“喝了。”
“那这药罐子怎么是凉的?”
“我不会煎药,就随便喝了两口。”
“这药怎么能喝凉的呢!那药性都没了。”贼花子一屁股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你知道这药多贵吗?还是拿你身上那玉换的呢。这可倒好,都糟践了。”结果仗义疏财的高达形象贼花子还没装多长时间,就马上自动漏了底了。
听了贼花子这话,封南一摸脖子,这才发现脖子上的那半块玉佩也不见,这个时候他真是有点急了。“我的玉佩呢?”
“拿去换药了。”
“你怎么能拿它去换药呢?你知道它多重要吗?”
“有多重要也没命重要啊。没它我哪儿来的钱给你买药治病?我救你还救出抱怨来了?”封南着急上火地朝贼花子喊,贼花子忍不住也提高了嗓门。
“对不起!不是,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封南知道自己语气是有点不好,连忙道了歉,接着说到:“我知道你是好人。只是那块玉佩不是我的,是人家的,很重要的,唯一的信物了。你把它换哪儿去了?”
“信物?谁的信物?”
“是小公……”
“公什么?”
“是一个普通小女孩儿的。”经过这些天的流浪,封南成熟了些,也学会了只对人讲半句真话,不要太过透底,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