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雄的店开业了,斥资四十万的店面装修的精致典雅,店门外摆放着花篮,门口两侧二名礼仪小姐披着红红的授带,跑前跑后的田总迎接着亲朋好友,吴月陪在身旁。
“小田,年轻有为啊!”
“三十而立,不到三十事业就立起来了。”
宾客们吹捧着,牛鼻子的脸红扑扑的,“哪里哪里,都是家里赞助的。”
站在旁边的吴月也是春风满面,人生的开端是如此美好,找了个才子做男友,家境不错,有家,有店,还有什么不满足
“小田,这是女朋友吗”
“嗯。”田雄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眯着笑眼说:“吴月,这位是王总。”
“王总好。”吴月像朵含苞欲放的花朵,带着娇羞的神态,直看得被称做王总的中年人两眼放光。
“吴月,好美啊。郎才女貌,般配啊!”
周围一片附和之声。
王小柯混在人群里,隐隐为牛鼻子担忧,店面投入太高,后期运营成本也低不了,经营压力大着呢。
中午,午鼻子又在附近的饭店摆了好几桌大宴宾客。
热热闹闹的开业仪式正式落了幕。
早上出门时,吴亦凡和王小柯走了个正着。吴亦凡肩上扛着根长长的铁管,油腻腻的工作服穿在瘦小的身躯下显得肥大宽松,他的皮肤被晒得黝黑,目不斜视地径直向前走着。
从小形影不离的两个人,自从吴亦凡缀学接班后形同陌路,在不同的人生轨迹里两人渐行渐远。
“吴亦凡,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呗!”王小柯主动打破了沉默。
“王小柯,只顾往前走,都没注意到你。”吴亦凡停下来,他双手扶着肩头上的铁管,一脸的尴尬的神情,“你看我这不去了吧!”
王小柯读得懂吴亦凡的眼神,那意思是:我油腻腻的,怎么好意思和你吃饭。的是自悲,初一就被老父亲逼着退学接班当了工人,干着脏兮兮的体力话,当年的发小如今大学毕业了,两个曾经无话不谈的朋友,如今却像隔了重山,许多话只能堵在嘴里,难以言表。
“去吧,下了班,我等找你。”王小柯坚持着,他盯着吴亦凡的眼睛,他通过眼神传递的信息是,无论现在的境遇如何,他们还是当初的他们,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变。
“那好吧,下班我换身衣服的。”吴亦凡勉强应道。
吴亦凡护着肩上的东西,抬腿向前走去,步子很沉重,一步比一步紧,如同逃离战场的士兵,生活的种种不如意压迫着他,可再难这路也得走下去。
王小柯下午决定给自己放个假。自从开了店就没睡过个囫囵觉,天天心提在嗓子眼里,如同没有后缓的远征军,拼死也得杀出一种生路。他时刻提醒自己,要时刻把握市场动向,他是个孤独的创业者。
回了家就蒙头大睡,王小柯的母亲很诧异地瞅着儿子,入秋天气凉了,她给他身上盖了床薄被,她静静在外屋沙发上坐着,这孩子该不会有事吧天天早出晚归的,今天怎么反常了呢!
王小柯进入了沉沉的梦乡,身心疲惫使他微微地发出了鼾声。
他突然看到周睛坐在他的店中,帮他包装着散装盘。她和张百万有说有笑。他努力想睁开双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她完全不理会王小柯,自顾自地和张百万说笑着,她不时露出含笑的酒窝。王小柯忍不住伸手去拉她的胳膊,一拉画面就不见了。
须臾,王小柯身边坐着愁眉紧锁的吴亦凡。他痛苦地低着头,说他父亲要逼他退学接班,他父亲今年退休,他必须选择一个孩子接班,不然单位指标就作废了,可他才上初一啊。成绩优异的他从小的梦想就是上大学,他该怎么办呢
他来问计于王小柯,他铁了心要抗争,二天后残酷的一幕发生了:犟强的吴父去学校给吴亦凡办了退学手续,强拉着泪流满面的吴亦凡离开了学校,吴亦凡自此从王小柯的视野中消失了。
学校里少了一名有梦想的学生,车间中多了一名童工。
吴亦凡的脸瞬间变成了田雄,田雄的店开业了,报名培训的人排成了一行行,有些人想提前培训还得托关系。王小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原本不看好田雄的生意,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被困在c城成了井底之蛙。他耸耸肩长吁一口气,他为田伟感到高兴。
穿着一身红,新婚的刘丽来了店里,她摇醒正在茶几上打盹的王小柯,问,我结婚了你开心吗我哪儿表现的不好了,你告诉我。她的脸色还是苍白无血色。
王小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转身四顾,咦,小马哪去了店里空荡荡的,哪里有小马的影子。
自己在打盹,服务员不知何时出去了,这店里丟了东西可杂办
他紧张地一个骨碌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坐在家中的床上。他勉强睁着腥松睡眼,浑身是汗,大脑的思维却异常活跃。
晚上他约了吴亦凡吃饭,看看手机上的电子时钟指到下午5点半,该出门了。
母亲看着从里屋走出来的王小柯,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她做给他吃。还问他没事吧,睡了一下午不断说梦话呢。
他问,我说什么梦话了母亲却吱唔了,说听不清楚。她听的很请楚,他在梦中叫了周晴的名字,周晴走了一年多了,他还对她仍念念不忘。即便她不走,做父母的也买不起房,凑不出彩礼钱,又怎么去上门提亲呢她不能再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六点过了一刻,王小柯约莫着吴亦凡下班回了家,他去家里找他。吴父正在扫院子,他的背佝偻的更厉害了,白发已然花白。吴父是个爱干净。小时候记忆里,吴父就经常把小院扫的干干净净,他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只有生命停摆之后,这种刻入骨髓的习惯才会终止吧!
他抬起满头白发下那张枯瘦的脸,圆形镜片下那双深陷的眼晴盯着走进来的王小柯,这个犟强的小老头冲屋里喊了一声:“亦凡啊,有人找。”
十多年眨眼间就过去了,吴家小院虽阔别己久却仍是儿时的味道。
吴亦凡换了件干净的衣服走出来,他迈出门槛的那一刹那,王小柯想起了无数个曰子,他来找王小柯时,从门槛里跨出的那个戴红领巾的少年吴亦凡。
“我不在家吃饭,出去吃一口,你自己吃吧。”吴亦凡冲着佝偻在院中的吴父说道。吴父手柱着扫帚站立在瑟瑟秋风中,那扫帚俨然是他的拐杖。
“去吧!去吧。”吴父冲吴亦凡摆摆手就进屋去了。他己然不认识王小柯了吗或者还把王小柯当小毛孩看,从前这个犟强的小老头对家里来的小客人没话说,现在也不会有。没有寒喧,没有客套,小客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离开。
“去哪吃”走出院门的吴亦凡问。
“随便哪,我请你。”
“那阿一鲍吧。”
阿一鲍是旧院附近的高档饭店,主营鲍鱼。据说在里面消费动耽上万。
“哈哈,那恐怕我把裤衩脱了也不够付帐的!”王小呵瞧着有些幽默的吴亦凡,两个年轻人都笑了,十年间压在心坎里的隔陔被笑声一扫而光。
两个年轻人找了家小饭店,随便点了几个家常菜边吃边聊。
“听说你开店了,生意怎么样”吴亦凡往嘴里夹了口菜,他边吃边盯着王小柯问。
“还行,能养活了自己。”
“嗯,那就行。”
“你呢,你过得怎么样”王小柯问。
“不怎么样,就是一工人,每天守着油腻腻的车间干脏活。你说能好吗”
“没想过,去自修学历吗”王小柯继续问。
“想过,肯定是想过,对我这个初一没读完的人来说,谈何容易!数学就学不懂了!”吴亦凡的睛神里是苍白的,那是梦想破灭了的痛苦,那是屈从于现实的痛苦。
王小柯了解到,缀学后头几年的吴亦凡努力过,努力自学那些课本。白天辛苦了一天,往往书没看两眼就睡着了,再加上吴父反对,乖顺的吴亦凡最终放弃了与命运抗争,接受了吴父不近人情的安排,安安心心地当个小钳工吧。
这就是他自认为的命。
王小柯不知该说什么,换作是他,他又能怎样呢没了学习的环境,就如同鱼缺了水,他王小柯未必比吴亦凡强多少。
吴父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吴亦凡对老父亲的怨恨渐渐平息了。
“你手续还在单位”吴亦凡问。
“嗯,在实体上挂着呢,等老了再回来上班吧。”
“那挺好的,单位不景气,好好在外面混上两年吧。”吴亦凡说。
“以后常聚聚。王小柯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