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人之阁》 15.我永远都不是

    林满那小子就算胆小到夸张，但也不是会不听指挥到处乱跑的家伙，没道理突然从身边消失。

    如此幽深的地道中，却可以清晰视物，这让冉青有些在意，他不禁抬头去看，原来头顶上的地面早已龟裂开来，裂缝中透入了微弱光线，脆弱的砂石层看起来岌岌可危，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一般。

    既然裂缝能有这么大，说不定林满是从某个裂缝中掉落到地道里，只要向着大概方向去找，应该就可以找到，但愿那小子呆在原地不要乱走。

    啪沙，啪沙啪沙。

    精神太过集中，不知身后何时多出一个人的脚步声，那人紧跑几步气喘吁吁的压低声音说，“别紧张，是我。”

    “魏哥，你跟下来干什么。”

    魏蓝一巴掌拍在冉青后脑，笑呵呵的反问，“你是人我不是咯？凭什么让你一个人玩儿个人英雄主义。”

    “哈哈，哥，谢啦。”冉青推测着林满可能掉落的方向，在一个又一个岔口中赌博似的做出选择，越往里走，跟在身边的魏蓝速度越慢，冉青有些焦急的拉住对方手臂催促，“快点快点，那小子一定快吓哭了。”

    “我也想快点。”正说着，脚下又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什么也看不见啊，一片漆黑的亏你能走那么快。”

    一片漆黑？冉青有些不解的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又看，连掌纹都看得一清二楚，“不会吧？很清楚啊。”

    何止是清楚，他震惊的发现，地上的每一个碎石，以及遥远岔路尽头更多的洞口，都被他尽收眼底，难道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

    “魏哥，我会不会真的是怪物？”

    “说什么鬼话？”指尖扫过墙壁，感受着每一块泥土的干湿变化，以及细不可查的震动，魏蓝心里的想法远没有给出的答案那么轻松。

    不久前那不可思议的跳跃，让他直到现在都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如果这里只是怪异的梦境，那冉青拥有夸张的跳跃能力还可以理解，但这里真的是梦境吗？肯定不是了，所以冉青表现出的超出正常人类拥有的体能，绝对是另有原因，只不过恐怕当事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些怪异之处。

    触手可及的泥土变得越来越湿润松软，这不是个好兆头，魏蓝拉住走在前面的冉青，低声警告，“慢点走吧，这里的土壤很适合那东西钻来钻去。”

    也许是直觉使然，就算魏蓝不说，冉青也已经不自觉的放慢脚步，总觉得危险正在悄然逼近，而不远处路中央掉落的一样东西，让他心中的不安攀升到顶点，那东西看起来毛茸茸的，带着一条长长的链子，像极了被林满挂在脖子上的小兔子吊坠。

    那小子可是很宝贝这个吊坠的，因为是鱿鱼店老板娘送他的礼物，要是遇见抢劫的，恐怕他能把所有的钱财交出去，也不会交出这个小兔子。现在，这个东西居然会掉在这里，那林满呢？人呢？

    冉青慌了，顾不上身后的魏蓝是否跟得上自己，快步走向掉落在地的东西。走近了才发现，掉在这里的不只是林满的小兔子，还有一只普通充气打火机。林满并不吸烟，不会携带这样的东西，难道还有别人一起掉下来了吗？

    “你突然跑什么？发现了什么吗？”

    有了打火机总不是坏事，至少能让魏蓝走得不那么辛苦，冉青捡起小兔子，仔细收进口袋里，随后划着火石点燃打火机。

    就在黑暗的地道里重新亮起光芒的那一刻，冉青看到一向乐呵呵的魏蓝，笑容竟就这样僵在脸上，目光盯着自己身后，而后缓缓上移。

    冉青不明所以的转身想要看看身后到底有什么，然而额头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被自己撞开，摇晃一下又荡了回来，再次撞到自己的额头。

    “你最好别抬头。”魏蓝好心劝阻。

    奈何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越不让做什么，还越想要做什么。冉青学着魏蓝的节奏，缓缓抬起头向上看去，待看清眼前之物的那一刻，世界凝固了，他忘了说话，也忘了逃开，就这样站在那里傻愣愣的盯着头顶上的东西。

    那是一具尸体，被啃咬得破烂不堪的尸体，脑袋和半个肩膀完全被啃了下去，只有一条手臂被巨石压住，让尸体掉不下来。腰椎被啃断，腰侧只剩下一点点皮肉连接，内脏从破开的肚皮里流出。

    啪咚一声闷响，只剩一点皮肉连接的下半身终于承受不住自身重量，皮肉断开，半截身体直直落在了冉青脚边。

    火光熄灭，冉青口中连声骂着无数遍‘卧槽’也难以平静下来，拉着魏蓝一直狂奔出几十米远才稍稍冷静一些。

    还好不是林满，谢天谢地！

    人果然还是自私的，说什么大话也掩盖不了内心的丑恶，紧要关头，他真正担心的果然还是只有身边的朋友们。那些不听话的陌生人随便去死吧，只要林满没事，只要朋友没事，其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右眼干涩得发疼，好难受。冉青抬起手揉了又揉，可丝毫没有缓解不适，反倒更加酸涩难忍，甚至开始不受控制的流出眼泪。也幸好多了这些眼泪，让干涩的眼睛总算湿润一些。

    火光重新亮起，心中更加焦急，林满的小兔子掉在那个地方，但发现的尸体却是其他人，林满应该还活着，也应该没走太远，必须快些找到他，谁也不敢保证下一秒到底会发生什么。

    “我们不能再往深处走了。”指尖触碰到的泥土已经湿润得可以按出水来，魏蓝拉着冉青的肩膀，阻止对方继续前进，“林满也不可能继续往里走，如果他真的进去了，那恐怕也已经死了。”

    确实如此，越是往里，呼吸就越困难，不会有人明知进去会窒息，还继续往里走。冉青转回身，打算往旁边的横向岔路前进。

    就是这转身的刹那，火光明灭，魏蓝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他装作拉着冉青说话，而故意让对方面对着自己，“如果你看得见，就把打火机给我拿吧，你也能省出一只手。”

    “好。”松开打火机，痛快的交到魏蓝手中，冉青继续不死心的往前走。

    没错，可以确定了，一明一暗之中，那只眼睛里闪过的幽绿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魏蓝默不作声的跟在冉青身后，体贴的选择视而不见。

    ——我是不是怪物啊？

    ——不，你不是。

    从来都不是，也永远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