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人之阁》 6.谈谈吧

    蚯蚓，无听觉，趋弱光，通过皮肤外侧的凸起感知空气与土壤的震动。

    “所以我们最好保持不动。”冉青拾起一块比较沉重的大石块，向着远处抛去，石块落在十米远的空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果然不一会儿，地面再次颤动起来，巨大的蚯蚓从石块落下的地方钻了出来，连石块带泥土一同吞进肚子里。随后像是失去目标似的停留在原地，似是在感受周围的空气变化。

    原来如此，这个地方完全密闭，没有空气流通，所以每一个细微动作带来的空气震动，都会精确传达给蚯蚓阁主。这家伙的速度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快，即使移动，也不会被瞬间捕捉。

    “要不要试试看同时发起攻击？”冉青问远处的施朗，“我们没有武器，负责当诱饵扰乱它的感知，你找准时机发动最终攻击。”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方法，但是别忘了，你有武器。”

    “但是在知道了这个东西也是人的前提下，我开不了枪。”冉青默默计算着距离，“我和煜城分别从两侧靠近，你就等在原地，它应该来不及反应突然多出来的攻击轨迹……”

    “啊啊啊！”

    突然传来的惨叫声打乱了原有的计划，他们忽略了一个最大的变数，那就是这个空间里，不是只有他们几人而已。陷入恐慌的陌生女人惊恐的尖叫着，直线向着冉青所在的方向逃过来，口中不停喊着救命。

    直线，是最糟糕的逃亡线路，轻易就可以被猎手看穿。冉青甚至没能来得及提醒女人换个方向跑，血液砂石在面前飞溅开来，溅到了脸上，刺痛了眼睛。坑洞边缘只剩下半条咬断的手臂汩汩冒出鲜血，蚯蚓又一次消失在地底。

    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被怪物吞噬的饵食，一个人，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消失不见，那张惊恐哭叫的脸就像残影一样深深刻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看见这种场面也还是不打算开枪吗？”

    那东西，真的还是人类吗？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杀戮。抹去脸颊上的血渍，冉青摸出□□犹豫着，制止杀戮的方法，就只能是杀戮，以暴制暴弱肉强食，正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没有现实世界的法律制约，兽化的阁主更不是普通人能够匹敌的存在，强迫人们发挥出最原始的本性与本能，将不可能化为可能——这就是施朗口中的‘阁’吗？

    “所以必须杀了它吗？”不行，还是做不到，如果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尚且狠得下心出手，但是这个不同，施朗口中所说的阁主，让他没有办法下得去手。

    察觉出冉青的情绪有些异样，施朗试探着问，“你认识阁主？”

    “不，只是大概猜得到他是谁。”在还没搞清状况的时候，确实无法理解这里发生的一切，也无法将线索连接在一起，但现在不同，他知道了这个地方存在的理由。看看这片墓地，还有暗沉的天空，不是那撑着黑伞的男人还能是谁？

    那是个刚刚失去孩子的父亲啊！

    “阿冉。”陆煜城在不远处轻轻呼唤着，“如果不杀那个怪物的结局，是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你还会犹豫吗？”

    不！当然不！

    冉青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当初已经害陆煜城伤了腿，要是再害他在这里丢了性命，这辈子他都会生存在悔恨之中，直到背着这份罪恶感埋进坟墓，也或许，会带着这份难以启口的爱意追随而去。

    “明白了，计划不变，不过就现在的状况而言，反倒比刚才简单些。”冉青从身边的碎石块中挑了个大块的，“我会把石头丢到我的正前方十五米左右，施朗，剩下的交给你了。”

    “十五米？那么大块不可能……”

    话没说完，只见冉青扭转身体蓄势待发，猛然一使力，足有汽车轮胎那么大的一块石头，像丢铅球一样被丢了出去，不偏不倚刚好十五米。

    地面开始颤动，蚯蚓破土而出蹿向半空的刹那，巨大剪刀钳住蚯蚓的身体，咔嚓一声，恶心的粘液爆出，蚯蚓整齐的断成两截倒在地上蠕动着。

    然而，直到恶心的东西变得一动不动，这个空间都没有出现崩塌的迹象，冉青好奇的向着尸块靠近，“没死？”

    “别过去。”施朗出声制止冉青冒险的行动，转而用巨大的剪刀伸向断开的蚯蚓尸体，戳了戳，不动，继续戳，还是不动，难道这家伙还不是真正的阁主？

    不对！闪神的瞬间，刀尖被蚯蚓一口咬住，连刀带人全被狠狠甩了出去，撞在坚硬的石碑上好半天没能爬起来。

    “施朗！”冉青下意识的迈步想要冲过去，却在下一秒惊恐的想起这仿佛不是个好主意，可如果自己不动，蚯蚓一定会根据刚刚施朗落地时发出的震颤追击过去，这可怎么办？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半截蚯蚓摇晃着开始爬行，逐渐逼向尚未恢复行动能力的施朗。糟糕，没时间再想更多了！冉青盯着蚯蚓的一举一动，□□紧紧握在手中，时刻准备射击。

    就是现在！

    枪鸣在空寂的墓地里回荡，子弹没入蚯蚓庞大的身躯，淡蓝色光亮由伤口渗透而出，随后被粘液遮挡，成功了吗？恐怕没有，因为他们依然在这诡异的地方并未逃离，抬起手还想再补一枪，奈何子弹已尽，眼睁睁看着蚯蚓扭动着钻入地面躲了起来。

    只有一发子弹？那这破枪有个蛋用？不过，这也许是天意吧，那个男人命不该绝。

    冉青小心翼翼扶起施朗，移动到相对安全的距离，转回头确认果陆煜城和林满是否安全，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好像有点不妙。”施朗指着最初剪断蚯蚓的地方，那里一片空荡荡，另一半尸体竟然不见了，“我们选错了对策。”

    也就是说，被剪成两半的蚯蚓分别都还活着？被腰斩都不会死的原因是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冉青不免有些庆幸，因兴趣使然，他一直对生物课很积极，所以这怪物难以杀死的原因也变得清楚明了。

    “是心脏，蚯蚓有四个心脏，就算你把它剪成四段，也都还是活着的。”

    施朗玩味的转着指头上的剪刀，笑说，“那就把它碎尸万段吧。”

    “不，我还是不想杀他。”冉青指着施朗背靠着的墓碑说，“这张照片我在档案室见过，是他的女儿。”

    “所以？”

    “所以试着和他谈谈吧。”

    直视着冉青认真的目光，施朗原本很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这样的鬼地方见了太多，那样的怪东西也杀了太多，从没有哪一个人愿意坐下来和怪物聊聊人生。眼前这小警察不是智障就是疯子，不过他倒想看看这疯子能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举动。

    “好，说说你的打算。”

    “帮我把怪物引到墓碑这里来。”指尖描画着照片上可爱女孩的脸蛋，冉青拧起眉头低声说，“我要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