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逗我???
可他却兀自一派平静自得,我跟他大眼瞪小眼,一片沉默。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却无视我快要撑爆的眼珠子,亦是淡淡地回望着我。
我咂咂嘴,心中有一万头老胡奔过。良久才蹦出一句:“那我们却该如何?”
他纳罕望我一眼:“定是该找个客栈歇息歇息,待我调养一晚,明日应该就能带你回山。”
客栈歇息您倒是说得轻松自在。而且好像对这人间还很熟悉的样子,还知道个“客栈”
看来这尊神龙大人并不是我认为的那样只会在天上打盹的神仙
我合手到嘴边轻咳了一声:“呃,我没钱了。”
这下换作他瞪大眼了,面上变幻莫测,很是有趣,用惊异的语气向我问道:“方才那一竹篓的钱呢?”
“呃,花完了。”我说完又小心翼翼瞅了他一眼。
虽然他此时还只是一条蛇,但我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脸黑了半边。
我抬眼悄咪咪看了他一眼,又赶紧垂下,目光只得盯着我局促不安的脚尖,双手缠着我的肚兜边儿不停地搅和。
他不会是生气了吧?
又想起半年前他对银杏的那一场无言的威慑,我着实有些怕了,便又连忙讨好似的开口:
“呵呵,无妨无妨。你今夜且在我竹篓中好好睡着,我到时将竹篓抱在怀中,保证不漏风”
又抬眼瞥了一眼,再次开口道:“我就在路边将就将就,我吃点苦无事,决不能让大人您受罪你放心,放心”
却又见得眼前蛇对我冷冷一睨:“你且看你的身子有没有这个竹篓大,还抱住整个竹篓?”
我低下头瞄了瞄自己的身段,尴尬一笑,“呵呵呵”
可这身形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们人参自古以来化为人形便都是个小娃娃啊!
我心中这样大声反驳着,嘴上自然是不敢说一句的。只得用一副“那您说怎么办”的眼神满脸堆笑地望着他。
只见他又极冷淡地将我一望,接着一摆尾巴,身后竟就出现了一个金灿灿亮闪闪沉甸甸的元宝!
我咋舌。张大嘴发不出一个声来,他却兀自又盘进竹篓中,说:“走吧。”
他这么一说话,我才将将回过了神来,一下跳到那处拾起那金元宝,紧接着放到嘴里咬了一下,硌得我那几颗小乳牙都要掉了——
竟是真的金子!
我再抬眼,便是满眼星星眼地望着他,只觉得我此时眼中也定是一片金光灿灿的金粉。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走!”
“哦哦哦!好咧好咧!”我喜洋洋美滋滋地将竹篓扛起,但又有一丝不解,便又张口问道:“只是您竟然可以变幻出金子来,那今日为何还要委身与我舞蛇呢?”
我说“舞蛇”两字时语气极其轻,生怕刺激到了小黄的自尊心,又惹得他发怒。
他却毫不恼,只用一种掺着七分嘲笑三分不屑的眼神淡淡将我一瞥,“我要是早让你知道我有这等本领,怕是你要将整个县城都搬了去。”
入夜,挑了间全县最好的客栈里的最好的一间客房的我心情颇佳。
今日,终于能体验一回不睡地洞睡床榻的感觉了!
我刚一踏进这间上好客房,我便三步并两步地朝那雕花黄梨木的床榻扑去,一骨碌地滚上去,果然软!果然绵哪!
哎呀呀,妙哉妙哉,没想到沾个小黄的光竟能享受这等舒服之事,小黄果然是老天降下给我的一个宝贝啊!
脸贴在软绵绵的床上蹭了又蹭,手贴在软绵绵的床上划了又划,“啊”我不禁舒服地轻呼了一声。
这时背后却冷不丁传来一声阴沉的声音:“你睡床上,我且睡在何处?”
我脑中一时梗住,怔怔愣了有半炷香之余,才给捋清方才小黄说的那番话——
他的意思是,他要睡床上,而我不应睡床上?
我就这么整个身子嵌在十分软和的被褥里一动不动,脑中不停盘旋着该怎样答他这句话。
可是他在我地洞中住着时,不也是睡在我给他垒的窝中么?怎的一出来,却如此挑剔了起来,竟要睡床?
可他只是一条小小的黄蛇之身,如此大的一张床榻,只教他一个人占了去,岂不浪费?
再说了,一条蛇哪里能感觉得到温暖寒冷之分嘛睡在床上与睡在竹篓中又有什么分别呢?
这么脑中自觉十分“有理有据”地分析完这么一大套之后,我便理直气壮地扭头过去对他说道:
“好的。”
呃毕竟,毕竟我们要尊老爱幼的嘛,若他是个小神仙我便该让着他,若他是个老神仙我便更该尊敬他了,对吧
其实,还不是因为惹不起人家
我极其不情愿地扭扭捏捏地离开了让我为之神往的被褥铺盖,哼哼唧唧地下了床,临走顺走了一条枕巾给我夜晚御寒。
唉,仙大一级压死人哪。我抬头望了望天。
但本想着怎么说小黄也是个神仙,定是会对我这个无名小妖或多或少有些照顾,比如看我态度如此乖觉,定也该对我说上一句:“罢了罢了,你且也在床上睡吧。”
然而,他并没有。
只是一如既往地淡淡将我一睨,兀自便从竹篓中出来,一路滑上了床,埋在了蓬松软绵的锦被之间,便闭上了眼。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一系列举动,抬头望了望天。
我四下望望,这客房里除了一张十分精致且宽大的雕花床外,便是一张八角桌并四把椅子,除此之外还有一套给女儿家梳洗打扮地梳妆桌椅。
嗯,实在没有我容身之处啊。
看他应该还未睡着,我便又怯生生地小声开口:“神龙大人,那小的却该睡在何处呢?”
他好像已快入眠,只带着浓重鼻息闷哼了一声后说:“你且自己定夺吧。”声音很是困乏。
呃自己定夺搞得就给了我很大权利一样,其实还不是他把我挤下了床!
越想越觉得郁闷,越想越觉得委屈,我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便又不顾他的困乏至极,又问道;“不知这床榻大人可否与小的共享下?”
这时他却是睁开了眼,十分不可置信地将我一望,仍是带着三分困意:“我掏的钱,定是给我开的房,床自然也是该我睡的。你还有何疑问吗?”
被他这么逻辑缜密的一大套一说,我脑子顿时懵了一懵,以前怎的从未发觉小黄竟如此能说?
懵了一会,回过神来,也只得底气十分不足地答道:“没有,没有”
这小黄,也忒不仗义了点儿!
这时我又瞥到了那个破竹篓,定睛看了好一会,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那今夜,就且在这竹篓里待上一晚吧!
小黄今日白天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我这小娃娃的身段果然是还没有这个竹篓大,所以我跳进来后,仍觉得空间有所空余。
再将我方才顺下的那块枕帕搭在身上,倒也觉得不那么难受,虽与那床榻相比是天上地下之别,不过也不算太糟
透过竹篓的缝隙再次看了那床上不讲半分情意的小黄一眼,他却睡得正香,我亦愤愤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