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楼离得不远，一行人从安全通道跑上三楼，来到一间实验室门口，俞乔上前敲门，间隔频率两长两短一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开门是一个文文静静的长发女生，没有陈小文凌厉的漂亮，笑起来倒是腼腆害羞，正是陪同好友来实验室帮忙，结果一同被困的陈小文闺蜜。
他们前脚进到实验室里，后脚雨就下下来了，伴随一个闷雷，雨点霹雳啪啪打得地面水花四溅，冲散了地面上的所有痕迹。
实验室很干净，常见的烧瓶显微镜有序摆放，空间有两个教室那么大。平时出入都要带手套鞋套，现在倒是顾不上这个了。
来不及细看，程泽帮着人把肖晋抬到旁边休息的单人床上，问道：“他怎么样？”
丛连舟是学生物的，对病情这方面只比外行多懂一点，他用手电筒光照射了肖晋的瞳孔观察一番，说道：“目前看是昏迷过去了，其他方面这里缺少必要的医疗设备，内部情况很难探查，得等他自己醒来。”
“你们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他看着也没有外伤。”
“我只知道他推开了我，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进到他眼睛里，具体什么我没有看见，事后我查看过他的眼睛，没发现异常。”
“我看了他瞳孔没有异物，也没有外伤，如果能醒来问题不大。”
听到这句，程泽稍稍放下心，毕竟按当时的动作对方是要保护自己才受的伤。
“学长，那就拜托你多照看了。”
“不客气，叫我名字就行。”从连舟擦了擦镜片：“忘了说，你的手臂要包扎一下，否则很容易感染。”
“程泽你受伤了？”俞乔听到后激动地走过来看。
“没事，小伤口。”程泽按住那个牙印，不敢说自己背上还有伤口。
“小伤更不能轻视，现在药品稀缺，谁知道外面还有什么病菌。”
俞乔不由分说把人拉倒一边，从实验室的小型急救包里翻出一圈纱布和酒精：“忍着点。”
“你们这还有药品？”程泽咬牙忍住刺痛，问道。
“这里是实验室，简单的药品还是有点储存的。”
“外面到现在发生了什么？我现在还一头雾水，怎么一晚上不见你就弄成这样了。”
原来，昨天分开之后，俞乔按地址到了实验室，那里除了丛连舟，还有陈小文和她的闺蜜辛容。帮助丛学长的实验一直忙活到凌晨，他本想回寝室，但外面一时间刮起大风、闪电密布，陈小文她们两个女生夜晚回去不安全，最终他们决定一起留在实验室，等天亮再走。到了凌晨3点，气温一下子降到10c左右，大家都冻得受不住，等到6、7点后气温才回升，后来一直躲在实验室，反而远离了寝室楼下那场扫地。
程泽就把知道的信息都和他讲了讲。
“现在网上到处都是末世言论，我来的路上还看到几个小混混趁乱打砸了几家超市后被管理员追赶，估计外面乱成一团了。”
俞乔眼里闪过忧虑：“这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
“但愿尽快。”程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啊，他、他发烧了。”叫辛容的女生指着床上的病人惊呼。
果然，床上的肖晋脸烧得通红，一探手额头温度烫的吓人，即使在梦里也难受的皱眉。
要帮他降温。
饮水太珍贵，外面的水又不知道有没有细菌，信号实验室的酒精还剩了一半，程泽几人当即用酒精不停擦拭他裸-露的手臂和肌肤，帮他降温。如此这般，这样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温度才稍稍降下去。
……
到了下午，雨声渐渐小了，浅红色的水流在路面汇成一条条小溪，往下水道流去。
下过雨的缘故，云彩一点点散开，褪去了沉重的暗红，一早久违的阳光从间隙洒下。
外面恢复成静谧的状态，似乎还能听到枝头鸟叫声，但是楼里五个人没放松警惕，安静的表象下似乎蛰伏着危机重重。
红色的雨水污染了地下河流，在没确定无害前饮水将成大问题，所有现有的纯净水的要节省着用。食物同样吃一点少一点。程泽将超市搜刮来的食物拿出来，男生用面包将午餐草草对付过去，女生多分一块巧克力，然后原地驻守休息。
异象发生的第14个小时。
一栋建筑楼里，有人忍不住走出来搜寻食物，或许是饿极了，或许是单纯以为危机已经过去。
那应该是一对情侣，女生负气在前面走着，男生跟在后面劝告。程泽倚在窗边看着这一幕。两人朝着的方向正是中心广场方向。
建筑物出来不远就是那棵被雷劈到的大榕树，半边枝干歪斜着倒在路面，挡住了路面干燥的部分。
男生似乎一直在劝女生回去，两人拉拉扯扯间，女孩的发卡甩飞出去，正好落在路面积水中。
女孩当下生气起来，非让男朋友帮忙捡回来不可，男生犹豫着，走到积水边上。路面低洼的缘故，积水比较深，水面浑浊看不清底下状况。他终于弯下腰仔细在水里摸索，摸到窨井盖边上时碰到一个硬物，拿起来正是那个发夹。他笑着递给水坑外的女朋友，却因水滑突然一个踉跄，把松动的窨井盖推开条缝，一只脚卡进去拔不出来了。
男生骂了句倒霉，让女生帮忙拉他，女生不情不愿的样子，他只好自己搬动井盖。
往下走的积水在上方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男生伸在水下的手摸到了滑滑的东西，没觉出是什么形状就从手边溜走了，这时他抬头看到了女生脸上惊恐的表情：“怎么了？”
女生倒退几步，尖叫起来：“啊啊啊——有老鼠！！”
他低头，只见无数有手掌大的灰色老鼠从污水中探出头，游向路面，密密麻麻一片，原来之前滑滑的触感是老鼠的皮毛，他后知后觉地想。有几只老鼠已经咬住了他的脚踝，它们在水下疯狂撕咬他的裤脚和皮肉。
“啊——好痛!”
皮肤上痛感传来，他慌张的想走出水坑，却忘了还卡在井盖中的脚，用力之下腿部陷得更深，导致最后人无法动弹。更多的老鼠从下水道涌出来，他像女生伸出手去：“救我……”
眼里最后是女生尖叫着慌张跑开的背影，他倒在积水中不甘心挣扎着，手里牢牢抓住那个水钻镶边的昂贵发夹。
惨叫声回荡在外面，程泽注意到斜对面的楼上，几个窗口默默拉住了窗帘，他握紧了拳头。
危难当头，这就是世间常态，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只是对他们这些还未踏入社会的毛头小子而言，太沉重。
天色很快暗下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室内没有开灯。
“他醒了。”有人说道。
程泽赶紧围上去，肖晋躺在狭窄的床上，静静睁着眼，一动不动。
“醒来就好，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程泽问道。不知是光线太暗的缘故，肖晋原本黑色星子一般的瞳孔仿佛淡了一圈，接近浅浅的琥珀色。
“是啊是啊，你昏睡了将近7个多小时呢。”陈小文热心凑过来。
……
肖晋眼睛机械的眨了眨，良久，沙哑地“嗯”了一声。
“……水”
旁边递过来瓶矿泉水，肖晋润了润嗓子，思维渐渐清晰起来，他看看周围似乎在疑惑。
丛连舟打开了手机光源，问：“你昏迷时发了高烧，现在身上有感觉异样吗？”
肖晋摇了摇头，身上有些出汗后的黏腻。
“还记得你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
“有红色的…晶状碎片……掉下来……”然后就是模糊的意识，和剧烈的痛感。
脑海中还残留一丝疼痛的后遗症，肖晋撑住额头，他其实并不清晰回忆起当时的画面，发生的所有都像蒙上了一层白光。
程泽有些内疚，如果不是为了推开他，肖晋便不会遭遇这些。甚至当初他如果不去想要开仓库的门，早一步离开超市，两人或许就能避免这祸事。
手臂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是内心的愧疚让他忽略了。
丛连舟扶了扶眼镜思考，没有亲眼见到并收集化验标本，他无法得知那种红色晶体的成分，甚至无法断定不会对肖晋身体产生危害。
此事先作罢，就着手机发出的荧光，众人商量了下今后的对策。得出决定，在无法判断外界安全之前，暂时待在实验室里，静观其变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晚餐依旧是面包。
程泽随手翻出两个，递给给肖晋，经过休息他恢复了不少。
辛容的面包上面带着奶油夹心，她看到肖晋手中的全麦面包，鼓起勇气递出：“我……”
“肖晋，你是病人，我跟你换吧，我的有水果夹心。”陈小文在同时拿出自己的面包。
肖晋默默拆开手中的包装，没有接过任何一个面包。
气氛一时有点冷，程泽拆开包装咬下一口，开玩笑地说：“陈小文，你这样小心俞乔吃醋哦。”
“要你管，肖晋是病人。”陈小文翻了个白眼，跺跺脚跑回角落。
辛容也不再坚持。
……
夜晚，采取轮流守夜制，上半夜由肖晋、程泽负责。
程泽透过窗看向外面，四周的楼面漆黑一片，学校供电受到雷电影响，几盏路灯因电压不稳要亮不亮的，造成一种恐惧片效果，草丛里有悉悉索索的虫鸣，间或夹杂着不知名动物的叫声，胆小的人恐怕会被吓死。
“对不起。”程泽背对着肖晋，突兀说道。
“为什么道歉”
“可你受伤了。”
“所以呢？”
啊？
“当时情况紧急，这并不是你的选择，还是你心里过意不去，想要我安慰你一番？”肖晋侧过头，美好的轮廓在浅薄的月光下镀上一层绒边。
程泽回过神来，想象了下他被人像小女生一样抱在怀里安慰的经典肥皂剧画面，顿时一个激灵，太美不敢看。
“好啊你，笑话我是吧，安慰拥抱还是留给你未来老婆吧。”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差点把他骗过去了。
闹过之后，肖晋正色：“所以，你不用有负担。”不用道歉。
深色的瞳孔洒下细碎的光点，显得尤其真诚，让人去愿意信服，去跟随。
“我懂了。”他听出那句未尽之言，从这一刻起打心眼里把他当成过命兄弟，交付出全部信任。
“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我一定帮……”
“记得有福同享……”
“以后啊……”
那时的他们，尽管初逢末世，尽管前路未知，却有着对未来的无限希望，坚信着，渴望着，铺展开一个全新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