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程泽迷糊间醒来，仍以为是在梦里，天空暗沉沉的，拿出手机显示已经是早上9点。
他掀开被子起身，看见肖晋正靠在窗沿，静静看着窗外天空。
“早餐。”察觉室内响动，肖晋回头，递给程泽两片吐司一包牛奶。
哗啦——
外面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谢谢，外面怎么回事？”睡久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程泽拖出长长的绵软尾音问道。
肖晋把窗帘拉开大半，示意程泽来看。
程泽醒了会儿神，走下床。又立马坐回去。
好险，忘了自己此时只穿了条借来的t恤和大码内裤，摩擦下差点就要露腚，又闹了个大红脸，还好对方没瞧见。
他从床上看去，只见窗外的天空呈现出瑰丽的红，厚重的云层大片铺展开来，把光线拉伸成霓虹色。
对面是女生宿舍楼，难得一见的奇景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女生们纷纷探出头打量天空，拿出手机自拍。
“下雨了，是红色的雨诶。”有人说道。
“真的耶，凉凉的。”
……
天空中撒下细细的雨丝，在天地间笼罩成一层朦胧的粉红色雨雾，雨很小，下到地面就成了透明色，风里带来浸凉的潮气。
怕雨里有有害物质造成颜色的变化，一开始大家还尽量躲避，但挡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当一个人打着伞走进雨里，没有发生任何事，渐渐第二个、第三个……更多人走进雨幕嬉闹玩耍。
女生拉着男生在粉色的背景下摆出唯美的造型，拍照声、笑闹声不绝，在这没有拘束没有忧虑的环境下，他们被激发了孩童的天性，扔掉雨伞淋起雨来，甚至有人夸张跳起了舞，叫好声一片……
程泽看到，两个女生在玩耍的过程中发生了争执，卷发女生钩住了长发女生的外套，两人拉扯起来，吵闹声越来越大，吸引了周围人的眼光。很快两边的护花使者也加入进来，眼看着隐隐有变成闹群架的趋势，
程泽看到围观人群只是冷漠地看着，没人上去劝解，他蹙了蹙眉。
争吵演变成推搡，终于一方推到了另一方，被推倒的是个大高个儿男生，粗壮的臂膀很有体育生的架势，此刻却倒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一动不动，一定是在装死，大家这样想着，面色中露出嘲讽。
被维护的女生觉得折了面子，走过去踢了踢男生：“起来，别丢人了。”
“喂，快起来了，你想让我被看笑话吗。”
男生一动不动，仿佛石雕。
女生有点心慌，蹲下身摇晃男生的肩膀，触手是冰冷的肌肤，被摇晃的人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她颤巍巍伸出手，探向男生的颈动脉……
片刻，她跌坐在地，手指指着男生，抖得厉害。
“死……死了。”
人群哗然，纷纷围过去确认情形，3秒后齐齐倒退，中间空出一个大圈，围观人群看向这场意外的罪魁祸首，有人打120急救，有人做出凶狠的威胁姿势企图当护花使者。
被聚焦的男生是个戴眼镜的瘦小个子，他被吓得够呛，不明白怎么轻轻一推就出了命案，他躲在娇小的女友身后连连辩解：“不、不是我啊，我就轻轻推了他一下。”
“就是你，杀人凶手！”跌倒在地的女生大声喊道。
她艳丽的面容被雨水打湿，倔强又脆弱的眼神引起了不少同情心里，他们看向瘦小男生的眼神越发不善，说着，杀人凶手。
男生百口莫辩，神情紧张，一想到会被当成凶手抓紧牢里，他脸色苍白如冰，甚至做好下一秒就逃跑的准备。
这时，人群外围又一阵惊呼，一个短发女生毫无征兆倒下。
这下仿佛开启了某个神秘的开关，两三分钟内，接连不断有四个人倒下死亡，人群骚动起来，大家惊慌失措跑回大楼，涉及到自身安危，没人再关注谁是凶手，这场诡异的死亡游戏，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轮到谁。
他们拥挤着，奔跑着，谁绊倒了，谁被踩到了，无暇顾及，每个人都害怕跑得慢了，死神就会追上来。
围观了全程的程泽，眼睁睁看着人群跑光，广场上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几具姿势扭曲的冰冷尸体，和坐在地上那个呆滞的女生。没人注意到，雨，不知何时停了。
他有点回不过神，看向肖晋：“开玩笑吧，那些人……是真死了？”猝死也没赶趟的，又不是电影死神来了。
“是在玩什么整蛊游戏吧，像电视里那样，集体装死几分钟，突然跳起来大叫surprise。”程泽干笑着，心中默数秒数。
唯一的听众没有给出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远远超过了整蛊的时间，如果这真是个游戏，演员一定是最差劲的演员，以为广场上早就没有了观众。
现在程泽有点不确定了，他顾不上唐突，拉起肖晋走到窗户边缘，指着外面：“他们怎么还不起来。”
“死了，别看了。”清润的嗓音听在程泽耳朵里，有种金属冰冷的触感，轻易打碎他脆弱的自我安慰。
哈，生命哪有那么脆弱，并不是没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天真小孩，只是不愿意相信死亡会来的这么轻易。事实上，两年前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接受得比想象中更坦然，因为那个常年被病痛折磨着，把苦涩的药水当饭吃，拖着枯瘦的身躯硬撑了十多年的女人，其实比谁都坚强。所以他不敢相信，但是眼下的情况着实诡异，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程泽盯着天空中散开些的乌云，云层在眼中变幻出奇怪的形状，喃喃道：“救护车开的真慢。”
这次，肖晋没有给出答案，他也在抬头看天空，浅浅地眉心皱起，压出道凝重的褶，他突然锁上房间里唯一一扇窗户，即使现在没有雨，风平浪静。
“离窗口远些。”
对面的大楼寂静无声，死亡的阴影以最快速度传播开来，一时间，校园里人人自危。
窗户隔绝了外面的风声，救护车始终没有赶到，不知是电话没打成功还是堵在路上。
其实应该打110的，现在的外面那几位更需要法医而不是医生，程泽想得出神，以至思绪被打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嗯？哦。”
程泽乖乖坐会床铺，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乖乖听话。
室内，两人相对枯坐良久，毕竟死的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再多想法也于事无补，程泽很快释怀了。然后安静的氛围让他感觉到不自在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啊，他决定打破沉默。
“我们……”
咕噜噜——
奇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程泽尴尬地发现声音来源是自己的肚子，不能怪他，现在已经接近中午，正是长身体的阶段，两片面包怎么可能管饱。
肖晋疑惑地看向他，觉得对方是要问食物的问题，然而屋内没有多余的食物了。来者是客，让客人饿着总归不礼貌，他有些抱歉地解释，他们最好暂时不要出门。
程泽更不好意思了，现在外面这情况肯定不能轻易下楼。他揉揉瘪下去的肚子，努力忽视饥饿感，把话题拉回来。早知道昨天应该多买几包零食，泡面也好，
“……你说，外面那些人真是猝死吗？”
肖晋从思考中回神，不知道怎么开口，等了一会儿，程泽听见他说：“雨水有问题。”
“雨？”也是，好端端怎么会下粉红色的雨呢，近些年来化学污染越发严重，酸雨频繁出现，这粉色雨水里带上了有害化学物质引发猝死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他庆幸还好没被雨水沾到皮肤。
肖晋不知道程泽心里的庆幸，补充了一句：“至少，对人的情绪有影响。”
“这么说是因为淋了雨的缘故，刚才我有注意到那些人情绪很奇怪，事故中心的人脾气特别暴躁，围观的人也不该这么无动于衷……”
如果这雨水能引发人的负面情绪，还真是可怕。
“你在看什么？”从关窗起，对方就一直盯着电脑页面沉思，如果不是气氛太严肃，主人公太冷淡，程泽说不得要揶揄两句，碍于两人不熟悉，他才傻傻干坐良久。
肖晋侧过手里的笔记本，示意程泽过来看。
程泽颠颠凑过去，意料之中发现他浏览的果然不是什么不可描述画面，打开的页面上列满数十条最新新闻和各大社交论坛话题，题目一个比一个劲爆，到处在讲全国各地发生异象的信息。
东北一夜落雪半人高、南海海域出现奇怪生物、某人一夜醒来发现自家门前的河变成了一座山……各种标题党博人眼球，仿佛电影里世界末日来临前的征兆。
他点击一条官方发布的新闻标题页面，新闻里把这异象解释为短暂的突发性自然灾害现象，竭力稳定人心，但是从民众反应来看收效甚微。甚至已有部分地区出现粮食物资哄抢的局面。
论坛里则是关于异象的话题不断刷新，楼层不断盖高，有篇河流边山川的帖子被加精飘红，评论里有唯恐天下不乱者，有挺楼主脑洞清奇编故事论者，更多人却是表达对现状的担忧。
世界仿佛一夜颠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