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哗啦啦地下,淡红色的雨水,倾盆砸向大地,在窗台上溅起硕大的水花,噼啪炸裂,带来一股潮湿的、酸涩的腥气,天上破了个大洞,他好奇自己奇怪的想法,透过模糊的窗玻璃向外看去,天上明晃晃的一片白光,什么也看不清。
“下课啦,快起来吃饭。”蒲扇大巴掌毫不留情往课桌上扒着的黑色脑袋扇去。
男生猛然惊醒,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只见他衣领子被揉得皱巴巴,眉眼精致,阳光俊秀,脸颊还带着可爱的婴儿肥,此刻却因熟睡颊上印了片红印子,配上眼底还未清醒的茫然,显得格外呆萌,路过的女生不禁扑哧笑出声。
程泽回过神来,愤怒伸出魔爪报仇,早已忘了那个奇怪的梦。
才五月初,u市的气温却像涨停的股票一路飙升到近40c。
天空依旧明晃晃的,闷热缠绕在发丝和衣物纤维间,像一股挥之不去的愁绪,无关浪漫,平添躁动。
今天是迎夏节第一天,作为南部地区人民独享的节日,放假时间足有半月之久,向来被南部学子称为小暑假,离得近的u大学子纷纷拖着行李箱回家过节,而像程泽这样家里偏远的,则大多选择住校,也就不那么着急收拾。
u大著名的情人道两旁广玉兰蔫蔫地打着花苞,空气里散发着闷热的草腥气,枝头只余蝉鸣声嘶力竭。程泽有气无力被室友李静林拖着绕开各种障碍物奔向食堂,对方胖胖的身躯总在这一刻显得特别灵活,千万不要小看一个吃货对食物的执着。
u大食堂。
平时爆满的食堂难得显得空旷,空调机轰鸣下食堂零散的分布着几桌人。
“师傅,来个红烧排骨,葱爆酱牛肉、茄子溜肉段,还有鱼香肉丝。”小炒窗口前白胖的男生熟练地点着肉菜,末了还不忘提醒师傅,“肉给多加点儿”。
“李静林,你是猪肉成精吗眼里只有肉,看不到蔬菜别想我买单。”
程泽对着空调咕咚咕咚灌下大杯凉水,头也不回喊道。
这鬼天气,又热又闷又潮,偏偏不下雨,什么时候是个头,他呼啦啦扇着风。摸摸吃肉上火的嘴角,心情烦躁不已。这是他进u大的第一个假期,从山区来的他无法想象地处滨海的u市气温能升高到这程度,上40c后气温就没跌过,由于天生怕热程泽除了上课已经三天不出宿舍了,而这三天里,天天吃的都是李静林带的全肉宴,终于被逼到亲自移步食堂,言明,请客吃素。
“有有有,急什么,师傅加个蔬菜,就那青菜。”李静林赶紧让师傅加两个素的,生怕惹到请客的金主没钱买单。
“欸~这天儿热成这样,胃口都没了,你俩看我最近是不是瘦了?回去我妈该心疼了,得好好补补!”
圆润的身躯小心挤进座位,李静林西子捧心做忧郁状。
“噗——胖林同志,再补下去以后u大猪圈就是你的归宿了。”程泽张嘴损人不带弯儿,配合微挑的眼角嘲讽力十足。
“话不能怎么说,佛曰终生平等,你这是物种歧视啊程小泽,没有猪哪有肉没有肉哪有你……”
“我是啊。”程泽不耐烦地掏掏耳朵。
“……”
“不过呢既然你是他同伙,歧视你就够了。”
“滚,你才是猪头。”
哐镗一声两瓶矿泉水砸到桌面,打断了无营养的对话,来人带着大大的黑框眼镜,皮肤很白,刘海有点遮住眼睛,笑起来带着腼腆,正是程泽另一位室友,俞乔。
程泽赶紧招呼迟到:“俞乔快来,就等你了。”
“怎么点了这么多菜?不是说要吃清淡点儿吗?”俞乔看着李静林端上一盘盘肉菜,摇摇头。
“吃不完我带走。”李静林端上最后一盘绿油油瘦巴巴的毛豆炒青菜,特特放在几大肉菜中间,罢了扭扭捏捏朝程泽行了个福身礼,“您的翡翠珍珠丸,请慢用”
程泽:“……”
俞乔:“……^_^|||”
“……日前,警方在大兴安岭解救下一名男子,身上带有刮擦伤痕,疑似有精神问题,经调查该男子为一伙偷猎团伙成员,其同伴疑被猛兽杀伤致死,周围发现奇怪生物足印,据生物学家辨认,此很可能为野生象群踪迹,对此专家将成立科研小组前往林区内部展开调查,下面请看现场连线。”
食堂电视屏幕上,年轻活力的记者小姐正面对镜头直播解说,俏丽短裙映衬着青山绿树,神态说不出的清凉惬意,如果没有疯癫的男子做背景。
“啧啧啧,当记者就是好啊。”
“口水收收,吃完赶紧走,小心赶不上飞机。”程泽辣手拍向一脸花痴的李静林。
“啧你就不能学学人乔乔,温柔~”李静林立刻拉回注意力。忽视了美女记者背后一闪而逝的巨大黑影。
“俞乔是懒得搭理你。”程泽摸着手上的鸡皮疙瘩。
李静林学时下流行的宫廷剧兰花指一翘:“程贵人你分明是嫉妒哀家的智慧与美貌。”
程泽撸起袖子,他决定以武服人。
“好了好了,看新闻也能吵起来。”俞乔看着两个每天不闹不消停的室友,莫名而生一种自己在带孩子的责任感。
李静林:“不不不,我俩分明是以学术的严谨来探讨这段新闻,这一定是个假新闻,你想啊,偷猎的说的话也能信?他怎么不说在山里看见了长毛象呢,还有那帮闲的没事要组团刷怪的专家,山里大型猛兽早灭绝了,有这经费还不如多造几台空调,拯救我受到高温严重侵害的大脑。”
肯定是分赃不均窝里斗,到头还要推给猛兽。说着嘴上不停,手上飞快捞过片片牛肉放进碗里。
程泽打击:“少贴金,你的大脑什么时候运作过了,长毛象可是冰河时期的猛犸象,现在长白山脉雪都化干了,你当猛犸象赶着捂痱子呢?”
李静林不服:“我这可是有科学依据的程小泽,上次那个美国的什么科学杂志上不是发表声明,不出五年,咱这高温就得慢慢回落到百年前。”
程泽:“吹牛你也信,《禁猎令》颁布多久了也没见生态有恢复啊。”
李静林:“啧啧,那些大事左右轮不到我们关心,诶我肉呢?程小泽你不是不吃肉嘛。”
回过神来发现满盘子牛肉不翼而飞,李静林才知道中了某人奸计,当下要开展一番虎口夺食行动。
“我这是为你好,回去阿姨看见你又胖了该怪我这兄弟没拦住你了。”程泽抵挡不住,端起盘子就跑,“唔,这肉不错,俞乔来分你一半儿”
……
送走了大嘴李静林,周围空气仿佛也安静下来,程泽呼出一口气,开始对接下来的小长假生活充满期待。
“俞乔,你家就在临市,假期这么长,不回趟家吗?”
“嗯,u市实习机会比较多,我想尽早锻炼下自己,而且陈小文也不回家,我们之前约好了。”
说起那个名字,俞乔嘴角翘起害羞的弧度,原本平凡的面容绽出不一样的光彩,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哦~~原来是美人相约啊。”程泽促狭眨眨眼,弄得俞乔更加不好意思。
陈小文是俞乔的初中同学,俞乔曾经暗恋了对方三年,却因为害羞的性格不敢告白,以至于在进入高中后各奔东西,本以为不会再见面,没想到缘分这么奇妙,两人竟然考入同一所大学并成功巧遇。在朋友们的鼓励和帮助下,他终于鼓起勇气表白追求,闹出一番笑料后竟然在上周成功抱得美人归,老好人性子使得他几乎对女友百依百顺,这次留校主要原因大概也是因为陪女友吧。
“别乱说,我真的是想实习,不说我了,你呢?”
“我啊,我是真——实习哦,打算留这儿打打工,为将来攒点儿经验呗。”
程泽吹出声口哨,笑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率真自然。
回去干嘛,这儿多好,他千辛万苦才考到这座城市,傻了才回去,再说了现在他也算是是孤家寡人了,现在回去怕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吧。
抬头看向天边的零星流云,u市才是他以后扎根的地方。
假期留校学生往往不多,不是回家就是找地方打工实习,学校为了集中管理照例将人都合并到一栋楼。这样一来校内生意减少,私人承包的超市小卖部都开始关门,唯有食堂坚守着每日定时供餐,偌大校园显得空旷不少。
送走了李静林,两人开始搬寝室,相比之前住的4人旧寝,新换的临时住处条件显然好了不少,大楼是新建的,大理石地面干净的能照出人影,二人间的格局让空间更显明亮开阔,在平时这是学校几个招牌专业才有的待遇。
暗骂了句学校的差别待遇,两人好不容易收拾完衣服被褥,不免出了身臭汗。
搞定后日已西斜,两人下了楼,想赶在超市彻底关门前采购点生活用品洗漱洗漱,结果一无所获。货架薄薄地摆着一层即将过期的膨化食品,售货员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无心收拾。
二人只得作罢。
傍晚时分起了风,柔和凉韵徐徐带走残留下来的燥热暑气。
走在情人道上,远处的天空异常瑰丽,大片玫瑰色的云从树梢间延伸到天的尽头,边缘漏下一缕金光,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勾出一幅奇异壮美的画卷。路过的人纷纷停下拿出手机,对准这难得一遇的美景聚焦留念。
“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