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黎枢仝趁着他爷爷访友不归,邀来一票好友,在他家小花园里办了个家庭烧烤,宁朵他们到的时候,肉已经被吃掉一小半了。
黎枢仝一改公子哥形象,围着围裙在烤架边儿忙得不亦乐乎,见人来了,也就踹身边的周凌一脚,“去接去接,你姐的好姐妹来了。”
周凌等了有一会儿才放下夹子,往大门走,见贺汝宁已经挽上了宁朵胳膊,颇有兴师问罪的气势,他便凑去一旁搭上了宁槿,这回相当老实了,“哥,来啦。”
昔日小霸王化身京巴,就差摇尾巴,这也不是什么需要拘谨的场合,宁槿就笑得很不客气了,“有话就说。”
被看穿也不尬,周凌又凑近了些,“那个什么,我之前让嫂子帮我美言几句,她还记得吧?”
从来宁朵也不是告恶状的人,何况周凌不过是皮了点儿,“放心,我觉得她挺喜欢你的。”宁槿拍了拍他的肩。
听了这话,周凌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接着想起什么似的,赶忙摆手道,“哦不不不,嫂子喜欢的是你,我我有喜欢的人,真的!”
于是周凌挨了他今天的第二脚,宁槿单手踹裤兜里,心里头骂着小屁孩懂什么情情爱爱,嘴上却说,“喜欢就追,可别学了我。”他指着花园里的人,“也别学那几位,磨磨唧唧。”
黎枢仝家占地很广,烧烤用的小花园只是个角落,真正的花园,是别墅后的绿植迷宫,悄悄话圣地。
但此刻贺汝宁是来兴师问罪的,瞪着宁朵老半天,“你呀!出息!”
对宁槿最初动心的一段时间里,宁朵将几乎所有情思,都倾诉给了贺汝宁,也是贺汝宁将她的幻想一个个打碎,以为让她彻底死了心。
不料想这才回国多久,死灰复燃,生米熟饭,甚至高调公开,贺汝宁自知没有立场说什么,刚才在门口被她的项链闪了眼,再也忍不住,嗬,要谈婚论嫁了。
牛逼。
“你就没有觉得,”贺汝宁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多管闲事,“你们俩这事儿,太快了?”
那天宁槿公开在楼下等宁朵,消息传到乔叶旎耳朵里,这位本来脾气就不好的乔总,当场就砸了手里的东西。
这事宁朵不知道,宁槿却也和没事儿人一样,反而越来越起劲了,尤其宁朵,振振有词,说他们这叫做重新开始。
个屁。
贺汝宁很想说,宁槿的承诺不能全信,他现在享受一切都是他爸给的,宁槿对她再好,只要宁文砾不认可他们的关系,宁朵今后就没有好日子过。
可宁朵就这么靠在灌木墙上,轻轻的,微凉的风吹开一缕耳后的头发,看着她两指无意识摩挲着胸前的指环,贺汝宁于是放弃了,知道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周凌是你什么人?”宁朵突然问她。
“我小姨的儿子,熊孩子头头。”贺汝宁一脸莫名,“他找你麻烦了?”
宁朵摇摇头,“我想找他父亲问些事情,又怕周凌嘴碎,”她很愁的样子,“你跟他们家熟悉么?”
周凌的父亲周晟,在本市低调且传奇,属于顺风顺水家庭背景走出来的人物,但凡认识他的,大都选择敬而远之,因此贺汝宁对他也并不熟悉,但周太太就亲切很多了。
”这个周太太,不是据说身体不太好,很少见客?”
“那是我小姨夫不许她乱操心,其实她只是要静养,不能受刺激而已,”贺汝宁拽着树叶哗啦哗啦地落,抬眉电她,“你要想找她,我现在就能带你去。”
外头似乎热闹刚起,宁朵对上她的眼神,不过两秒,下巴往大门方向一抬,贺汝宁却指了指反方向,这个女人就是有种奇妙能力,脑子里有地形图似的,别人家的后门都能给她摸着。
好不容易摸到了大路上,贺汝宁一马当先往前走,宁朵傻眼了,”我说,我们不是要走着去吧?
“你别看这山上荒凉得什么似的,多的是别墅宅子藏在里边儿,这里我熟,跟我走。”
正说着对面就来了辆黑奔,宁朵正等着它唰一声过去,车却停了,后座的车窗以一种缓而不慢的速度降下来,里面的男人先是朝贺汝宁颔首,随后目光落在了宁朵身上,“宁小姐。”
宁朵轻咦了一声,“黎生先生,好巧啊。”
不似往常的,黎生一全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往这个方向走,两位是否去见周先生?”
周宅很大,东侧是座荒废了的小教堂,从矮窗挂下的枝叶,摇摆着告诉来客,它已成了主人的花房。
贺汝宁熟门熟路,按响了门铃,一位灰发西服管家开了门,怔愣间很快反应过来,“贺小姐?”
“小姨夫在么?”
得到肯定回答,贺汝宁二话不说勾勾手,就把宁朵拽进屋了。
于是管家看着她们身后的人,正了正神色,“黎生先生,请,先生在书房。”
在客厅等了半晌,要以为主人不在,才见管家姗姗来迟,原来不是不在,是见客有先后。
贺汝宁不服气,却不说,颇有些幽怨地瞪着管家,却听他道,“黎生先生是有预约的。”
翻到一半的白眼,被宁朵打断,她站在一副肖像画前,凑近了看左下角的署名,惊呼出声,“这幅画怎么会在这?”
管家和贺汝宁对视一眼,“这是先生请人,为太太作的三十岁贺礼,宁小姐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宁朵追问,“我在我们学校摄影展见过,可是因为当时是匿名展览,也联系不上摄影师,您知道这是谁的作品吗?”
二楼的走廊上,两人将楼下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男人穿着休闲西装斜在墙上,手插兜里,透着看不出年龄的性感,调侃道,“大画家,不去见见你的小粉丝?”
黎生一全哼了声,琢磨的却是有人不长眼,侵了他的著作权,该怎么挖出来告他一告。
仔细算一算,画这画时不过一年半前,一时被勾起了些回忆,问道,“嫂子呢?”
“午睡呢,”周晟夹着烟的手抬起,晃晃说,“看见什么了没?”
“看见了个二,”黎生一全假笑,“知道了,我像是打小报告的人么至于每次来都要提醒?”
“怕你说漏嘴,”周晟不过笑笑,掐了烟,“走了,去看看我那小侄女儿有什么事。”
宁朵第一次见这位百晓生,难免有自己早被对方摸透了的不适感,却还是坚持,要单独谈。
于是剩下贺汝宁和黎生一全,坐在客厅无所事事。
女人的八卦是天生且无法抑制的,贺汝宁更是其中翘楚,“黎生,你怎么还不走?”
“等着送你们回去。”
虚情假意一摆手,贺汝宁笑得不怀好意,“不用,周家还能没车送我们?笑话。”
黎生一全不喜欢打太极,便跟她实说了,“我想送的是宁朵,你只是顺带的,附属品没条件跟我讲客气。”
“说句你喜欢她很难?”
黎生一全只是笑了笑,转过头,欣赏墙上的肖像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