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过了几天,有一个叫魏志诚的男子打电话给如雪,他就是远翔说的阮教授手下毕业的博士。
魏志诚说他在阮教授手下的五年是靠着上帝才度过来的。
阮教授对实验要求很严格,这本来无可厚非。但他为人浮浅刻薄,而且酷爱女色。实验方面他懂得很多,教的却不多。你得拍他马屁,哄他开心了他才会倾囊而授。
去年阮教授评终身教授时,系里争议很大。阮教授本科和博士都是藤校毕业,在一流杂志上发过好些文章。而且他的研究方向好,手上基金多,专业上无可厚非。他和系主任及系里其他教授的关系不错。但是他与学生的关系颇受诟病。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一些传闻,最后系里还是给了他终身教授,不过系主任私下里给了阮教授一些反馈和建议。
魏志诚说,原以为阮教授会收敛一些,没想到还是老样子,可见本性难移啊。
阮教授以前招的学生,男生都毕业了。包括魏志诚,一个去年毕业的博士生,一个前年毕业的硕士生。女生就难说了。凯瑟琳之前有过两个女生,没挨到拿学位就跑了。阮教授要求她们晚上做实验,还有一些貌似正经实则荒唐的规矩,不按他做他就找事刁难。
凯瑟琳是第一个在实验室呆满一年并且继续呆下去的女生,她是极聪明的人。“但一般人做不出凯瑟琳那样。你如果现在就受不了,比较明智的办法就是趁早离开。”魏志诚建议道。
接着魏志诚说起他自己。他是受尽阮教授折磨的,若不是信了基督教,他早就坚持不下来了。教会在他倍感无望的时候如雪中送炭,让他靠着希望忍下来。
他夜以继日地做实验,想早日脱离苦海。在他今年夏天毕业之前,阮教授还一个劲地为难他,想拖延他的毕业。由于魏志诚的辛苦劳作,在一流杂志上发表了好几篇文章,毕业委员会的其它老师都同意他毕业,他才如得以偿。
魏志诚又说起教会,说他信了教之后生活就向好的方向转变,现在他生活得安宁而幸福。魏志诚极力劝如雪去教会。如雪答应了下周去看看。
在实验室碰到凯瑟琳时,如雪问起魏志诚。凯瑟琳说:“那个人可没劲了,是个实验机器,可以整日整夜地做实验。不要说,他的实验质量倒是很高。”
(2)
周末远翔带如雪去了教会。谈到魏志诚,教会里很多人都认识。他们说,魏志诚信了教后确实命运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魏志诚长得比较对不起观众,无望在美国找到女友。他以前回国面试女友,都未成功。信了教后的第一年回国,与一个从未谋过面的女子处了三天,就决定结了婚带女子出来。他在电子邮件中兴奋地说要带一个新娘来,与他相熟的中国人都未在意。到了美国,大家瞧见新娘,均嘘唏不已,叹为观止。
新娘叫清滢,为苏州女子,长得算不上光彩照人,但秀美恬静,婉约动人。清滢说话柔声细语,象是微风拂面。走路袅袅婷婷,别有一番韵味,倚在魏志诚的身边时又象是小鸟依人。有人形容当时大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说话压低了声音,仿彿怕惊吓了新娘。
这个大学有一些男生回国面试了女子带出国来,不少小家庭都出了些这样那样的问题。
魏志诚却很幸运,清滢很体贴他,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每天都准备了丰盛的饭菜等他回家。魏志诚信基督教,清滢就尝试着去教会,半年后也入了教。而且清滢聪明颖悟,花一年时间就补好了英语和基础课,被数理统计系录取为硕士生,还争取到了奖学金。
在魏志诚之后,好几个未婚学生或博士后都回国面试新娘,带出来的女子有比清滢漂亮的,但都没有魏志诚那么幸福和完满。
(3)
如雪明白了魏志诚那么虔诚地劝她去教会,是有他自身的深刻体验的。如雪不由得心动了:上帝能把夏辉早日带来美国多好!夏辉正在备考十一月份的gre,如雪极希望他能成功。
如雪想夏辉会的,他们大学那么重的课,夏辉还用四年时间修了双学位。现在夏辉在读研究生,该有不少时间学英语的。想着再过一年夏辉就到美国了,如雪心里快乐起来。她太离不开夏辉了。
如雪与夏辉是在上公共课时认识的。当时如雪在物理系,夏辉在土木工程系,两个系一起上中国革命史。
他们的大学女生少,上课的时候有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每个女生周围都众星捧月似的围坐了一圈男生。女生象是有意识地照顾着男生,自觉地分开坐,星星点点散在整个教室。
如雪每次坐一个临窗的位置。前后旁边的位置不停地换男生,但她每次回头,都会瞥见一个固定的身影。次数多了,男生朝她微笑时,她也回笑一下。
革命史结束了,上马克思哲学,物理系与土木工程系又在一起。教室换了,男生与如雪的相对位置却未变。这样便有了一天,男生问如雪的名字,介绍自己叫夏辉,然后聊些不着边际的话。
以后,如雪觉得自己每次走进教室,都是踏着夏辉的视线在走。下课离开教室,身后总尾随一道深情的目光。
故事的促成是有一天下课,坐在如雪身边的男生约如雪去看电影,如雪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朝身后望去。夏辉正抬头看她。
目光交错的瞬间,两人似乎都明白了什么。夏辉起身过来,拉起如雪的手往外走。如雪跟着走,就这么与夏辉走出教室,走到了毕业。
有一次诗吟问如雪有没有体会过爱情中一种心颤的,爱得想要死去的感觉。如雪觉得很茫然。如雪对爱情的理解,是轻盈地走在一个男生的视线中,男生的视线织成网,永远网着如雪的身影。如雪从来没有小说中描述的那种热烈冲动的感觉,一切都是淡淡的,一切都象是命中注定的。
(4)
现在阮教授经常给如雪脸色看。听了魏志诚的一席话之后,如雪一见着阮教授,就浑身不自在。她看阮教授怪怪的,阮教授也看她怪怪的。两个人就这样越看越不顺眼。
如雪觉得在实验室越来越难呆下去了,很想换个环境。
魏志诚说起过,以前阮教授手下有个女生,因为受不了阮教授明的暗的折磨,在本系换了个导师。
实验室的苦难迫使如雪作出了换导师的决定。
但是换到谁手下呢?如雪不知所措了。
这时远翔帮了很大的忙。远翔介绍如雪认识一个在该校物理系呆了四年的博士生,问了一些物理系导师的情况。
如雪问了几个问题就没什么可问的了。远翔在边上听着,接着帮如雪问了许多问题。远翔问得很详细,导师的研究基金,研究方向,来到该大学的年数,手下研究生的个数,甚至连导师婚否,对子女如何都问到了。
事后,远翔告诉如雪,选导师是很有讲究的。
首先要看自己对导师的研究方向是否感兴趣。
其次,导师要有充足的研究基金,不至于学位读了一半导师没钱了。
导师最好已升了终身教授,这样一方面导师不会因评不上终身教授而被迫离开该大学,另一方面导师也不会急于出成果而狠命压榨学生。
导师手下的研究生多多益善,可方便向别人取经,也便于多交朋友多得信息,少走很多弯路。
如果导师结了婚,家庭美满幸福,就不会因家庭问题而影响工作,对学生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疼爱子女的导师往往爱护学生,把学生当自己的孩子,因为人的爱心是一致的。
远翔把这些原因娓娓道来,听得如雪五体投地的佩服。
远翔又建议如雪在系里问问其他物理系的学生,搞清楚了招学生的导师和这些导师的学术与为人。
远翔自己在网上对物理系的导师作了一番详尽的研究,帮如雪筛选出几个主攻对象。如雪在远翔的引导下练习了与导师洽谈的战术战略,便轻装上阵了。
(5)
夏辉考完gre的那一天,如雪打电话给夏辉。夏辉说他gre感觉考得不好,考试结束时把成绩取消了。
如雪有些生气。这是国内最后一次gre笔试。以后要改成机考,考试形式都未见过,还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最关键的是这次成绩放弃,夏辉就来不及申请明年秋季入学,意味着至少要等两年夏辉才能出国。要过两年没有夏辉的日子,如雪简直无法想象。但如果感觉考得不好,夏辉的做法还是明智的。gre不象托福,可以反复考。第一次的gre成绩在以后的gre成绩单上还出现,许多学校就取平均值。所以gre最好一次过关。如果第一次考得差,意味着有可能与到美国读书无缘了。
电话那头的夏辉不象平时那么从容不迫,语调有些焦虑不安,又有些悲怆凄凉。
如雪问夏辉怎么了。夏辉说他在考试前两天一直等如雪的电话,还给如雪发了好几个电子邮件,都没有如雪的音讯。夏辉给如雪打了几个电话,如雪都不在。晚上如雪的同屋又把电话铃关了,夏辉联系不到如雪。夏辉很担心,两晚未睡着。
如雪想起前几天一离开实验室,就到远翔办公室去查导师资料和准备面谈,星期四回来很迟,星期五则被远翔拉去了教会。两天中连轴转着,竟忘了查电子邮件。如雪很内疚。
夏辉的声音慢慢地传来:“你在大学时,很多事都依赖着我。我担心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会过得不开心。而且你总说你的越南老板不好,我怕你出什么事。另外……”
夏辉顿了顿,幽幽地问:“如雪,你不会变心吧?”如雪笑了,心想这恐怕是夏辉睡不着的真正原因。
如雪说:“怎么会呢?我想象不出我会爱上别的人。你别胡思乱想了。”
夏辉说:“有时候环境会改变人的。我总觉得你不很成熟。也许有一天,你真正地长大了,你发现你身边有许多比我优秀的男生,你就不会固守我们这段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