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诗吟最后一个走进机舱。她肩上背着一个小包,手里拎着一个鼓鼓的大包,一边看手里的机票,一边仰头找座位编号。
其实不用找,飞机上已经坐满了人,只有她的座位空着。
当她走到空位边上时,一个小个子男生站起来,问道:“你的座位是25b吧?”
诗吟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座位。
男生帮诗吟把大包塞入头顶的行李箱。诗吟入座,男生在25c座位坐下。
“你真笃定啊,进来这么迟!”男生道。
诗吟嫣然一笑:“早进来飞机又不会早起飞。”
夏末,正是美国大学秋季入学之际,飞机上差不多都是来美求学的学子。
寒暄之后,知道25c的小个子男生,本科刚毕业,去东海岸一所大学读硕士。诗吟另一边坐在25a的男生,与诗吟一样,在国内读了硕士,到美国读博士学位。
25c的小伙子一上飞机就迷上了一位漂亮的空姐,陆陆续续问空姐要了好几次水。然后开始晕机,向空姐抱怨说这不舒服那不舒服。小伙子讲话幽默嘴巴甜,虽是抱怨,却惹得空姐笑了好几次。
小伙子晕机得厉害,最后哇地一声,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到了纸袋里。刚好借机向空姐要餐巾纸,一边难为情地问空姐:“我这样子是不是很狼狈啊?”
空姐甜甜一笑说:“晕机都这样的。没关系,下了飞机就好了。”
空姐转身离去后,小伙子苦着脸说:“下了这架飞机后,我还得转机去东岸,不知道能不能再碰上这么漂亮又善解人意的空姐。”
25a的男生倒挺安静。大家相熟之后,25c的小伙子探出头来,对25a说:“我猜你结婚了。” 25a点点头。
25c接着说:“我为什么会猜对?因为你边上有个美女,你却没向人家献殷勤。”
这句话逻辑很成问题,恭维诗吟倒是得体。诗吟一向听惯这种恭维,只微微一笑,见怪不怪。
25c逻辑有问题的地方是,边上有个美女,他自己也没向人家献殷勤,一路只顾缠着空姐。
可见对于美女,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献殷勤的。
25c没有说,他不向诗吟献殷勤的原因是:在机场,他看到诗吟和一个英俊帅气的男子恋恋不舍,缠绵的吻别气吞山河,旁人像是看好莱坞大片。
(2)
诗吟的师兄和师姐来接诗吟去t城。师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老美,话不多,人很和善。吸引诗吟的是师姐晓露。晓露长得不美,但十分干练,爽朗。晓露的英语非常流利,与师兄对答,玩笑驾轻就熟。诗吟想象过两年后她也会象晓露这样,她的心被喜悦充盈了。
晓露事先已经帮诗吟找好住处。诗吟在中国时,导师让她和师姐晓露联系来美事宜。诗吟和晓露通过电子邮件,来来回回地交流了很多次。晓露按照诗吟的意思,找了一处离学校近,可走路上学,与人合住,但有单人卧室的公寓。虽是合住,房租每个人单独清算,不会相互牵制影响。这对于诗吟来说,很有吸引力。因为过段时间,她的先生打算过来,那样她住不了多久就要搬出去了。
据晓露说,目前里面住着一个中国大陆来的,去年入学的女生,名叫林湄。
师兄把行李拎上楼就告辞了,说家里有个才出生两周的婴儿,他要赶回家。问晓露要不要开车送她回去,晓露说她家就在学校里面,走走十分钟就到了,她可以自己回去。师兄向诗吟说了声抱歉,下楼开车走了。
(3)
傍晚的时候,如雪听到有钥匙开门的声音,进来两个中国女子。如雪象见着亲人似的迎上去。介绍后知道那位明眸善睐,亮丽动人的女子叫诗吟,是如雪的同屋。另一位个子矮一些的叫晓露,是诗吟的师姐。
大家相互寒暄了一阵。晓露帮诗吟挑好了房间,和诗吟一起把行李拖到了房间里面。
如雪问晓露认不认识凯瑟琳。晓露说认识,生化楼和物理楼在同一片楼区,楼前的路上偶尔会碰到凯瑟琳。不过仅限于打个招呼。
“凯瑟琳平时不大与中国人来往的。”晓露说。
“你不会是那越南老板的学生吧?”晓露接着问。
如雪点点头,晓露脸上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如雪没在意,简略讲了这些天她的遭遇。
对于如雪的不幸,诗吟脸上现着同情的神色,晓露却不以为然:“你怎么会让自己饿着呢?公寓一楼有办公室,问一问就知道了。公寓到学校走路十分钟,学校的爱德华餐厅暑假白天一直开着。”如雪不说什么,她不喜欢晓露的语气。
晓露邀诗吟和如雪去她家吃饭。诗吟推辞了一会儿,晓露说不然的话,现在吃饭要开车到市区去,诗吟就不再坚持。
如雪数了数,她到美国四天,除了今天早晨的粥,这是她的第三顿饭。美国欢迎她的方式,真是不同寻常啊!
(4)
她们三个走了一小段路,就到了大学校园。晓露沿路向她们指了指爱德华餐厅的方向。
晓露说起自己现在的住处,是学校给结婚的学生住的。一室一厅,或者两室一厅,带厨房和浴室,条件不错。一般有小孩的家庭会要两室一厅,价格比校外的便宜很多。其实学校里也有给未婚学生住的宿舍,但是两个人合用一间卧室,不大方便,住在里面的一般是本科生。所以中国来的学生,结婚的多数住在校内,没结婚的多数住在校外。
“等你先生到了美国,你就可以搬到校内来了。” 晓露对诗吟说。
诗吟看去,这一片住宅区很宁静。楼与楼之间有长长的草坪带。有些住底楼的人家,还在门前的草地上种了点韭菜,辣椒,西红柿之类的蔬菜。
晓露家住在底楼。诗吟没想到晓露已经是个母亲了。晓露有一个三岁的女儿,由晓露的父母帮着带。诗吟一直未见着晓露的先生,席间也没听他们提起,虽然心中好奇,也不便多问。
晓露的女儿很乖巧,让背古诗就背古诗,让说英语就说英语。席间还哼哼呀呀的,扭着小腰跳了个舞,惹得众人大笑起来。晓露象所有的母亲一样,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世上最聪颖,最天才,最与众不同的小孩。当着大家的面,晓露把女儿狠狠地夸了一通。小姑娘倒不好意思起来,蜷到了妈妈怀里,只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偷偷地打量诗吟和如雪。
诗吟很快和晓露的父母混熟了,问他们是否习惯美国的生活。晓露母亲说:“很多父母愿意在国内住,我倒是挺习惯这儿的。这里空气新鲜,街道上干净卫生,人不容易生病,小孩也好带。”
晓露笑盈盈地插话说:“要不是你有小孩带,恐怕也嫌冷清要回国了。”
饭后,晓露开车带诗吟她们先去买菜,然后又去沃尔玛超市买日用品。
一进门,如雪说还没见过美国的帽子是怎样的,要买个帽子遮阳。她在卖帽子的地方逗留了很久,一个个地试过来。
诗吟走过去看了看,帮她挑了两个,一个草黄色,一个湖蓝色。
诗吟手里转着帽子,把玩了一会儿,翻过帽子,看里面的小字。看着看着,不由得笑起来:“哈,居然是中国制造。”
晓露凑过头来,说:“这里很多日用品都是中国制造呢!”
如雪犹豫了半天,决定不下,最终还是没买帽子。
诗吟觉得时间太晚,怕影响晓露休息,就把如雪拉走了。
出门前,晓露想起了什么,把她们领到自动售卡机前买长途电话卡。诗吟挑了三张,如雪却一下子买了五张。
(5)
回到公寓已经十一点了。可能是时差的缘故,诗吟还是很兴奋,与如雪聊了一会儿天。如雪睡了,诗吟跑到外屋打电话。
先给父母报平安。母亲问她一路有没有受委屈。诗吟说一切均好。母亲有很多问题,问接机的人怎样,她住的屋子条件好不好,那边天气热不热,这几天吃了什么。诗吟一一回答了,接着说:“妈,我这里都晚上十二点了!”母亲才想起来美国那边是夜晚,就嘱咐了一遍早已嘱咐过的话,挂了电话。
然后诗吟打给先生启帆。启帆打电话时对于钱的概念一向是很模糊的,而且很少聊现实的事,因此电话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开始启帆说:“太想听到你的声音了。”诗吟就细细地描述了她到美国后的诸多细节和感受。然后启帆问:“你有没有想我啊?” 诗吟腻腻歪歪地说了一通情话。启帆还不够,用“想你”,如何地想,“爱你”,如何地爱,把谈话引向了华丽的爱情篇章。
诗吟虽然和启帆谈了四年恋爱,但是出国前两个月才结的婚。
新婚离别,这是怎样的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