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走来月如钩》 3.第二章：往事如烟

    （1）

    转眼到了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有一天，指导林湄毕业论文的导师找到林湄，说她的儿子从美国回来，想介绍他们认识。林湄碍于导师的面子，去见了一面。这样林湄认识了为之。

    见到为之之前，林湄想象为之，应该是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目不斜视，讲话刻板木讷的书呆子类型。没想到的是，为之不戴眼镜，眼镜大而深邃。

    可能在国外见识丰富的缘故，为之显得儒雅绅士，又不乏精辟的见解，直爽的热情。为之向林湄讲他在美国到过的地方，他在斯丹福大学读研究生时的趣事，他与华人朋友之间的友谊，工作后各个国家各类宗教的同事的差别，美国政治娱乐风土人情与中国的不同。林湄很着迷于他的谈吐。

    为之此番回国度假，假已用去大半，被父母逼着见林湄时，还剩下四天就要回国。以后四天他们一直在一起度过。他们一直未谈明见面的真正原因，但他们都明白彼此的吸引。

    为之向林湄描述他的美国见闻，象在林湄面前打开了一扇扇美国之窗。为之说：“美国是值得一去的。去了美国之后，你会有很多关于祖国的，世界的，人类的奇妙的感受，你在国内体会不到。”

    为之鼓励林湄考托福和gre，说他会帮她联系学校。

    为之一到美国就寄来了一张卡片。里面有一个小男孩面对大海，托着腮帮，隔海相望。卡片上方是一颗大大的心。

    与此同时，林湄也去信写了她在他上飞机那一刻的感受。因为认识才四天，两个人都没提出林湄去机场送为之。那天林湄坐在教室里自习。当时间指向飞机起飞的那个瞬间，林湄觉得整个身体急速下坠，疯狂地在往一个深渊里掉。她甚至能感受到身体下坠时耳边呼呼的风声。她忽然觉得呼吸困难。

    林湄一下子明白，她不能没有他，为之该是她终生相随的人了。

    此后，林湄心系大洋彼岸。

    他们开始了鸿雁传情。林湄沉浸在与为之的爱情中，或者，是她一个人的爱情中？

    整日的寝食不宁，盼着为之的信。那时林湄考了一次托福，603，分数未到林湄理想的630。林湄说她要把考gre的时间推后半年，准备充分了再考。为之上的是斯丹福大学，林湄要考了高分，进这一类的一流大学。

    为之却催林湄快考快申请，不必管学校的好坏。几乎在每一封信里，为之都会问林湄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然后以自己当年苦读的例子激励她。

    为之没有在信里说，他在斯丹福大学遇到的优秀女生很多，工作之后遇到的优秀女生很多。他并不需要一个多么优秀的女生。

    见到林湄时，他立刻被这个清纯的女生吸引了。林湄和他在美国见到的那些清高自许，盛气凌人的女生不同。她身上有一种世外桃源一般的气质。她的眼睛清澈见底，毫无杂质。

    第一天吃了一顿晚饭后，为之每天一早都去找林湄，用不同的理由带她去不同的地方。

    交谈中，为之发现林湄并非象外表看起来那样不谙世事。她聪颖，很多事情一点即透。她有她的自尊与矜持，但很善解人意，体谅别人。听林湄讲她暑假打工的经历，可以看出她并不娇气，挺能吃苦的。这些都是为之很欣赏的品质。

    为之后悔没有早点听母亲的话，早些认识林湄。

    （2）

    为之很享受读林湄的来信。林湄的信写得很长很优美。有一次为了让为之多看到一些中国特色的邮票，林湄在信封上贴了很多小面额的邮票，满满地贴满了信封的两面。结果这封信辗转了好几个地方，过了一个月才寄到为之手中。为之对林湄写道：“看到那么多邮票很惊喜。但是比起收集邮票，我更希望早点读到你的信啊！”

    不过渐渐地为之读出了林湄信里的烦躁。她开始充满了不确定，似乎想要为之给一个承诺。但仅在一起四天时间，为之给不了承诺。

    回中国之前，为之在美国谈了一年的女朋友逼着他结婚，把为之着实吓坏了。为之觉得两人还需要进一步了解和磨合，但女朋友坚决地提出不结婚就分手。大吵了一顿，两人分了手。在中国的时候，母亲问起他的终身大事，为之说了大概。母亲便要介绍他认识林湄。

    刚从一段一年之久的关系中走出来，为之当然不会给另一段只在一起四天，隔着一个太平洋，只靠通信维系的关系一个承诺。而且为之刻意地不写“爱你想你”之类的直白的话，只是蜻蜓点水般地说一些希望你早日来美国的话。

    那时候林湄已经工作了。刚到新公司，整日里被差遣来差遣去，很是郁闷。

    林湄还住在父母家里。每天一早去取信，望眼欲穿地等着为之的来信。这些母亲都看在眼里。

    母亲不指望林湄通过婚姻高攀上什么。她只希望林湄实实在在地交个男朋友，可以早日安定下来。对于这么一个男朋友，可能还称不上男朋友，从未谋过面，远在大洋彼岸，只靠着几封贴着美国邮票的信才能证明其存在，林湄的母亲觉得太不靠谱了。

    林湄没有取到信的日子，母亲就会说：“你看你看，信都没有一封，这么远的距离，估计人家已经冷静下来了。”

    林湄开始还比较淡定。渐渐地，算着该为之来信的日子，如果没有受到他的信，母亲又在耳边冷言冷语几句，她就会心情很糟。

    如果收到为之的信了，她的心情一下子阳光灿烂。为之的信也象他的人，热情而真诚，读来让人如沐春风。林湄读信的时候心会颤抖，从中找思念她的句子，读很多遍。

    都说爱情里，谁动了真情，谁就是受苦多的那一个。

    （3）

    后来一连几个星期都无为之的消息，林湄觉得为之象断了线的风筝，离她远去了。

    她连着发了四封信，头两封问他为何不来信，说她太想念他了。第三封说她受不了这种相思之苦的煎熬，就这样算了吧。第四封又道歉，说前面一封信是瞎说的。

    林湄不知她为什么会这么患得患失，也许为之太符合她的理想了。

    林湄家里没有开通越洋电话。临行前，为之留给她一个对方付费的电话，林湄不想用为之的钱，一直未打这个电话。而且，林湄喜欢写信这种原始的方式，在信中她可以准确地表达她的思想。林湄这时想起来打电话给为之，电话一直没人接。

    再收到为之来信的时候，为之说他出了一次车祸，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

    读到这里，林湄一阵心痛，深感自己太不懂事了。不知道为之伤得如何。想象他一个人躺在医院里的情形，林湄觉得心如刀绞。

    为之接着写道：林湄的信他都收到了，他也深受相思之苦的煎熬。而且，林湄的信使伤痛中的他心情很难受。回林湄的信写了很多次，都撕了。

    林湄明白，这是封告别信了，他有了放弃的念头。

    一个炎热的下午，林湄在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为之的电话。电话那头是临晨，为之从睡梦中惊醒，声音迟钝而陌生。电话对方的他带着浓重的美国口音，与在中国时很不一样。

    林湄猛然觉得这不是她的为之了，她的泪流了下来。她的喉咙象就被什么埂住了，只道了声“珍重”，急急地挂了电话。转过身来，林湄的眼前是阳光下白花花的路，林湄虚弱无力地靠在电话亭上，已经没有力气走回去了。

    一个月后，林湄受到美国寄来的一包东西，打开是一本书，是美国一本畅销书的英文版原著。故事讲述两个男女由一个偶然的机会产生了爱情，后来由于现实而分开了，但他们的爱情在彼此心中常存。男女主人公在一起的时间一共是四天。

    为之附了一封长长的信。他说他问了律师，他拿到绿卡不久，如果他们结婚，林湄有移民倾向，无法得到签证来美。只有林湄自己申请学校，拿到学生签证来美。而且他们相处时间才四天，他也希望两人能有更多的时间一起相处，进一步了解。而林湄并不急着考gre，这样今年没法申请美国学校，最早也要过两年才能来美。而车祸之后，他突然很想有个人在身边相伴……

    林湄化了大半年的时间疗治了心灵的创伤。

    （4）

    两年后，林湄办好了出国手续。临行前，她去看望了毕业论文的导师。导师有意无意地提起自己的儿子为之，说他在美国找到了另一半，刚结婚，过得很幸福。林湄回家后把包里为之的电话和地址找出来扔了。

    一个月后，林湄来到了美国。林湄相信在美国，她能找到象为之这样令她心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