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时。
谢臾仰面躺在床上,眼眸微拢。
一阵突如其来的困倦之感猛地涌上脑海,‘果然……名不虚传么……’临近睡去的那一刻,他在心里苦笑也似地叹了口气,有些不甘地想到。
眼前是一片教科书式的纯粹完美的白色,那种足以让人发疯的、没有任何方向的白。
谢臾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里,麻木地站了一会儿,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闷。
前方忽而突兀地走出一个人来,长相竟是跟他一模一样!
谢臾却是早就料到了一般,丝毫不觉吃惊,反而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镜子?”
“是的,你好,谢臾先生。”那人微笑着点头致意,又极为绅士地伸出了右手,“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要并肩作战了呢。”
“但你顶着这张脸……真是让人讨厌啊,”谢臾并没有和他握手的意思,嘴里喃喃道,忽而又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意,“……哈哈哈哈哈哈…幸好我早有准备!”他一边疯子般地狂笑一边从背后摸出了一样东西,狠狠地朝着‘镜子’的脸上拍去。
镜子谢臾——我们姑且称之为001号,抬起了那只方才伸出去的手平竖在自己脑袋的正前方,随即便见他的手开始剧烈地扭曲了起来,不过片刻,就化为了一面巴掌大的镜子。
看着镜面上反射出来的笑弥勒面具,001号哭笑不得又有些无奈,“每个人进来,除了随身衣物便只能带三样物件,你竟就专门给我……带了一张面具?”
“若非姓秋的说入梦后大致还是现实世界的样子,我怕还会带一碗豆腐脑。”谢臾一瞬间又正经了起来,语气认真道。
“罢了,”001号扶了扶脸上的笑弥勒,算是接受了它的存在,转身朝前走去,“你第一次入梦,有些东西秋云那个莽夫也解释不了,我再跟你强调一遍。
我是你在此间主人梦中世界里的一个镜像存在形式,身体各机能甚至神经敏感程度都与你一致,但却是有着不同的思想以及人格,你的一些经历记忆乃至我所存在的这个位面的本质和自身能量的运用也是昨夜才莫名其妙地植入我大脑的。
说句实话,以前我也从未想到,自己竟只是别人在梦中的一个投影……
算了,不说这些。你是本体,我无法违背你,不过现在你们跨维度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是打破了法则,一旦被发现不仅我会遭到抹杀,你也会被驱逐。待会儿出去后,这里的土著是看不见你的,但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能超过十米,而且若是我意外身亡,你会遭受强制驱逐;若是你身亡……”
“那我们就都会死,是吧。”谢臾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没错。你在你的那个世界会表现为睡梦中猝死……”001号停顿了一下,半响才继续开口道,“然后,你在所有不同维度中像我这样的镜像存在形式都会被瞬间抹杀……”
“第一次发现我手里还掌握着这么多人的性命呢。”谢臾摸了两下下巴,语气就像陈述自己今天吃了几枚鸡蛋一样的平淡轻松。
“……”
“到了。”
001号突然停下脚步,前方那一片毫无边际的白色顿时泛起了圈圈涟漪,过了一会儿,又像黑洞一般不断地向中旋转,形成了一个笔尖大小的黑点。
还不待谢臾做出什么反应,他便感到自己整个人猛地缩小,不由控制地朝着黑点飞去。
越是靠近,那黑点就越大;在即将穿过黑点的那一刹那,身体的扭曲感带来的痛苦让谢臾几近休克。‘他娘的!老子再也不玩了!’这是谢臾在华丽丽地昏过去之前脑海里最后的意识。
………
“欢迎来到,周修翎的梦中世界。”001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臾猛地睁开眼睛。
他赫然站在一条熙攘繁华的街道上,约莫是傍晚时分,路上行人匆匆,而001号就站在他的身边,正满脸微笑地看着他。
“老谢!”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声,谢臾抬头,两个秋云正联袂向他跑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秋山。
“怎么着,第一次入梦的感觉不好受吧!?”其中一个秋云一脸幸灾乐祸,贱兮兮地笑道。
“周修翎是谁?”谢臾懒得理他,径自问道——意识到周围的行人受限于法则看不见自己也听不到自己讲话之后,他便更加无所忌惮了起来。
“记得三儿害死的那个男的吧?叫做李卫国,他的儿子参与并死于一场青少年犯罪团伙的袭击事件里,而那个小团体的领头人,就是周修翎。”
“这事儿我倒听说过,那小兄弟挺不错的,有我当年的一分风采……所以……唐老需要我们怎么做?”
“……之后异能尽量少用,不然容易引起时空紊乱,况且我们还不知道这小子的潜意识里隐藏着什么怪物,之前遇到过一个一直认为世界上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是丧尸的,差点没死在他的梦里。至于今天的任务……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这也是周修翎的梦中世界,一切都差不多是按照他的臆想进行的,我们就算攻击他,他也死不了,最多是做个噩梦罢了……”
“……我的问题,难道不是唐老到底要我们怎么做吗?”谢臾的脸有点黑了——秋云这家伙一打开话匣子就没完没了,说话还总踩不到点子上,答非所问。
“你之前不是猜到了吗?”秋云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原来这小心眼是记恨先前谢臾在岁胖子面前打断他说话了。
“唐老的意思是,这个周修翎不简单,他背后肯定还有人。我们先查一下李卫国儿子死亡的真相,还有他背后的这个狗屁组织,然后再根据周修翎潜意识里的一些行为和想法看看能不能利用起来误导下联盟军部。当然了,如果他自己本身就有问题,能把事情闹大那就更好了……”
“死水来了。”一向秉持沉默是金的原则,不善言辞的秋山忽然开口道。
“就知道地府那帮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会出来捣乱!”秋云微微一愣,旋即眉头一拧恨声道:“走!咱们去会会他们……
……不对呀三儿,我都没发现他们跟过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隔着八百里没有风我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特有的骚味儿!”
“哟!三儿!云哥!”秋山话音刚落,街旁的一栋居民楼上就传来了一声猥琐的惊呼,几人刚闻声抬起头来,便见一个穿着深紫色披风的人从天而降,落地时还不忘摆出了一个潇洒的pose。
“哎哟!天呐!瞧我看见了谁!这不是谢臾,谢大会长么!?”紫披风将将一站稳,又尖声叫道。
“协会解散很久了。”谢臾挑着眼皮瞟了他一眼。
“哦!对!现在是艺术家,应该叫谢大师!是吧!”死水又故作很夸张地惊呼道。
“赶紧闭上你那张臭嘴吧你,”秋云抬腿踹了他一脚,“你们地府这次只派了你来?”
“那哪能呢!就我一个人岂不是摆明了看不起诸位?”死水歪了歪头,作出了一个极其夸张的表情,拍手道,“出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