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明亮的廊道里,设计部占了张扬大厦整整一层楼,而且全是玻璃大理石装潢,这在寸土寸金的a市里是极尽奢华的,夏雨情心里美滋滋的,脚步也轻快许多。最近半个多月来,她重拾了过往的飞扬,废寝忘食地工作,就连林朝阳蔡珩也被挤到了第二第三位了。
出院后回来上班的第一天,夏雨情被叫到了总监办公室,原以为将又是一顿斥责,没想到走进了,迎接她的是张映雪的灿烂笑容。
“快坐,听说你身体不适,好点了吗?”张映雪抬手示意她对面坐下,不动声色的问候真让人隐隐不安,高涨的热情更是前所未有的,真是无事献殷勤。
夏雨情危坐在椅子边缘,含着笑礼貌回应,“谢谢总监,都好了。”
“那就好,正好点事想跟你说一下。”张映雪稍稍往椅背上靠,神情颇认真,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稍瞬即逝,“政府目前正在大力发展西区,而在西区中心片区的黄金地带已经进入了招标倒计时,而我们的设计也要精益求精,不允许存在失误,所以我想让你帮着修改这个设计图初稿,这设计有点太过方正了,还有在细节上给修改修改。”她把放映着设计图的笔记本转到夏雨情眼前。
夏雨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又让她参与设计了,“总监,无论做工作我都愿意,只怕我做得不够好,耽误了招标。”
“我相信你的能力,现在设计重在有创意,而我喜欢你的一点就是你的创造力和想象力,虽然我们都是新人,但是新人的优势就是大胆,敢于突破。所以,就辛苦你了。”张映雪的笑更大了,却带着一种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夏雨情微微一笑,认真的保证说,“请总监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做好的。”
“哦,对了,这个你一个人做,一个人知道就行。投标前我们要注意保密。”张映雪郑重地叮嘱即将离去的她。
突如其来的委以重任和鼓励,夏雨情的存在感好像也被放大了很多倍,心情之愉悦难以言表,感觉喜从天降似的雀跃,自然也把前两天的摩天轮事件抛到九霄云外。本来她还满脑疑惑,知道她害怕一个人坐电梯的除了蔡珩就是同事了,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又是谁故意抓弄她。而那时刻,她也完全忘乎所以地投身于热爱的事业上了。
今天,项目设计图要进行部门内讨论审议了,她手心紧紧揣着半月来无日无夜付出的心血,兴致勃勃地来到了设计部最大最时尚也最奢华的办公室,小心翼翼地敲响了门。
“请进。”意料中的敲门声响起,张映雪自得意满地笑了笑。
夏雨情款款走进,礼貌说道,“总监,改好了,还好赶得及。”双手递过一个红色小u盘。
“不错,我看看。通知他们开会,由你来讲解。”张映雪接过u盘,顺水推舟的请她上船。
“我?”她一脸错愕,“不行,您是创作者,您才是最懂设计理念的。”
“没事,你也熟悉半个多月了,而且也有你心血,就你来讲,我补充。”张映雪言语带着命令的语气,脸上是不怒自威的神情。
敏感而聪明的她也接收到了领导的命令,一时也没多想,只能硬着头皮应付,还好之前也介绍过小项目,学校也没少参加一些设计比赛,口才上勉强过得去。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张映雪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延绵至美丽的脸庞。每每看到她,那晚的情景就会愈加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晚,看到匆匆而来的林朝阳,脸上挂着笑容,而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张映雪的心不禁打了冷颤。虽然她知道此刻林朝阳来找她绝非善意,是有备而来,她也对于他的责怪早已做好了心里建设,但是此刻看到他那冷冷的眼神,依然有些害怕和伤心。
“是你在我手机里把雨情拉黑的!”他开门见山,不留一点余地,不是询问,而是责问。
这样赤裸裸的责备,张映雪顿感失落和伤心,从小疼她让她的朝阳哥此刻居然为了别的女人责问她,“是我,怎么啦?”敢做自然敢当,她也有些盛气凌人的回应。
“这么说,那束花那份邀请也是你。”虽然猜到是张映雪做的,但他还是抱有一线希望,希望以前那个柔弱的女孩不会变成了狠心的陌生人。
“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还来问我干什么?”张映雪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寂静的夜,眼里溢满了泪花。
是啊,窗外是夜的静,屋里是没有硝烟的战火。
闻言,林朝阳快步走过去,“你也知道雨情她有幽闭恐惧症?”怒冲冲地责问,于张映雪却是冰冷的当头棒喝,凉透了心。
“是的,不然我也懒得这样费尽心思呢。”张映雪有些赌气。
“你,你为什么这么做?”
张映雪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别的女人处处指责她的男人,“为什么?你不是什么都明白吗?怎么这节眼上装糊涂了,还问我为什么。”她一声冷笑,带有几分嘲讽,对他,也对自己。
“映雪,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以后也不会变,你不也叫我哥么。”他也打开窗户说亮话,也压下心中怒火耐下心来。
“可是,我早就没把你当哥哥了……”她抹去眼角的泪花,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朝阳哥,你知道吗,付出的感情,也是覆水难收的。”
“映雪……”雄辩庭审于众人前的他瞬时竟无言以对。
张映雪转回窗边,望着夜空,将泪水收回眼眶里,“我爱你,我也知道你爱她,可是没关系,竞争才刚刚开始,我不会输的。你回去吧。”从来没有想过,浪漫的表白会是这般无可奈何,这么苍白无力,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映雪,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很珍惜这份情谊。但是,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希望你能理解这点。还有,你是张氏千金,请你以后不要再做出有失身份的举动了,我是不会允许有人伤害雨情的,也包括你。”最后,林朝阳掷地有声警告着她,夏雨情是他要守护的要珍爱的人,而后绝决的离开了。
忽然,滚烫的眼泪从脸上滑落,重重地掉在了图纸上,原来,每一次想起他犀利无情的言语和决然离去的身影,一次比一次更心痛,张映雪抹去脸上的泪痕,收起所有的情绪,冷静而绝然的起身,走向会议室,走向她精心布置的局子。
台上,她认真详尽的介绍项目的设计理念、优势和特点;台下,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唯有张映雪胸有成竹的泰然处之。
刚刚坐下的夏雨情,就被萧筱拉过去耳语,“这个真是你设计的?”
她错愕地看着萧筱,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啊?”
江晓霜也向她扭了一下头,示意她看看前面的放灯片。她回头之际,整个人全懵了,怎么她的名字从“校对”一栏跳到了“设计者”,开会之前她还再三确认的,一定不会错的,怎么莫名其妙就变了呢。
思虑再三,她突然心明如镜,朝张映雪看过去,只见她幸灾乐祸般得意的笑着。是她,是她改了名字,不,是从一开始就埋好雷引她往里头跳。可笑的是,她还感激涕零地扮演着这出戏的小丑。
张映雪环视了四周,也敏锐地注意到夏雨情脸上晴转阴的情绪,“来,大家集思广益,各抒己见吧。”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有些为难的样子。
转眼,肖磊跳出来了,“这个好像跟两年前世纪地产中标的那个设计有异曲同工之妙啊!”是啊,此时不跳更待何时。肖磊一语说中很多人不忍挑破的心声,身为男人的他在创作上总是比夏雨情要逊色几分,日积月累,心里难免有点不平衡,尤其在之前夏雨情被冷待的一个月里,他更是无时无刻不冷潮热讽她。
世纪地产是张扬几十年的竞争对手,两年前世纪地产以其新颖的设计胜了张扬,实实在在扬眉吐气了一番,目前那个项目已经在建了。时间刚好是两年前,那时候她刚刚工作不久,正是积极适应和努力表现时,何况还是一枚小小的试用新人,自然没顾得上关注竞争对手的风光得意。要是时间上能早一点,哪怕是半年,她也会有所见闻,因为在学校时,只要是有点名气的设计案例,她都通过导师或师兄师姐一睹为快。
既然有人开了头,众人也都纷纷跟着效仿,生怕选错队伍站歪了,也顺便在张映雪目前表现表现。
一下子,好多不同的声音混在一起传入她的耳朵里。
“怪不得,不到一个月就出设计稿,原来是抄来的。”
“抄袭,这在张扬好像还是头一回啊。”
“原来也是草包,还不知以前那些是不是也抄别人的。”
“就是,真是看不出来啊,原来平时那个清纯劲是装的呀。”
……
天哪,转眼间,所有矛头都指向她,声音一浪盖过一浪。
今天,张映雪特意召开设计部大会议,为的就是现在热烈的场面和效果吧。
而她,莫名其妙也水到渠成变成了的剽窃者,这是设计界最为忌讳的,一旦设计者被扣上这顶帽子,以后的创作道路可谓难乎其难了。
然而,眼下她却百口莫辩,谁会相信堂堂设计部总监会故意陷害一个不起眼的下属,更何况她没有真正有力的证据证明作品不是自己的,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更何况,她和她的所有对话都是没有第三人在场,所有设计图的传递都是u盘传递,而非通过办公自动化系统发送,关键是u盘还是她的。
原来,职场也是可以杀人于无形,险象环生。
虽然,这一仗她栽了,但是,她不怕。二十四个春秋了,她走过的坎还少吗?没关系,大不了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从头来过,再大不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她心思澄明,自动忽略了周围的纷纷扰扰,任由众人议论纷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