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阳,和蔡珩确认夏雨情可能失踪的地方后挂了线,心急如焚地赶往游乐园,素来谨慎的他生平第一次飞车,一路飞奔。
“快,快……”蔡珩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看到林朝阳的车子绝尘而来,一时也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淑女形象抛诸脑后,高声叫喊,极力向急刹车的林朝阳招手。
他火速下车,神情紧张而担忧,心儿都紧紧揪在一起了。
“雨情的手机估计没电了,手机打不通了。”蔡珩仰望着高度是她身高两倍有余的大门,激动地问道,“门被锁了,怎么办?”
“放心,我有办法。”林朝阳,还是一贯淡定而冷静,遇事越是紧急越是冷静而睿智处之,忽然纵身一跃,身手矫捷,下一秒已经抓住了大门顶端,脚也攀附在大门的中间了,再一用力,已然翻越到门的对面了,“蔡珩,门开不了,你在外面等,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此时,蔡珩只恨没能像马尔泰若曦一样穿越到古代,这样她就可以变成侠女了,飞檐走壁自然不在话下,“一定要找到她啊!”跳着脚,对着消失在黑暗里的林朝阳高声大喊。
他借着微弱的灯光,在偌大的游乐园里奔跑,整颗心都吊在喉咙眼了。
此时此刻,他发现,他从来没有如此紧张一个人,从来没有这么担心一个人,更从来没有那样害怕找不到她。
他甚至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下班后没有给她电话,为什么没有亲自接她下班,为什么要随张映雪离去,为什么她出事时他不在身边?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来到了摩天轮脚下,也很快找到了正在打盹的工作人员,随即焦急地奔向心爱的她。
门打开瞬间,他看到了她,心儿放下的同时,却是疼痛不已。
她,蜷缩在角落里,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眼里是无限的茫然与惊慌,脸上满是晶莹的泪痕,像一个迷失在森林里的小孩,慌恐无助。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孤独无助又恐惧脆弱,心痛万分地走进去,蹲了下去,“雨情,雨情”,声音无比的温柔,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着她,“雨情,是我,朝阳。”
她缓缓地抬头,盈盈的眼睛悄然转动,渐渐也有了光芒,怔怔地看着他,花瓣般的嘴唇轻轻地蠕动,却说不出话来了,唯有珍珠般的眼泪从苍白的脸庞上滚烫滑落。
他的心咯噔一下疼痛,伸出臂弯,将她拥入了温暖的怀里,“是我不好,没能在你身边。”低头轻吻她的发心,“别害怕,有我在,我会一直都在。”
声音从她的头顶温柔地传来,可是她却听不见了,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雨情,雨情……”他声声叫唤,声声急切,却唤不回她的回应。
他抱着她,一路快走,完全忘记已经走了大半个游乐园,也忘记了手臂的酸痛,“快,开门。”严肃命令一路小跑紧跟过来的工作人员,声音格外严厉。
“雨情,雨情。”蔡珩万分担心地抚摸着她的脸蛋,转而愤怒地盯着工作人员,“你们怎么搞的?如果雨情有什么事的话,我跟你们没完。”
林朝阳眼睛一刻也没有移开夏雨情的脸,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心疼,“你放心,这事我会处理的。”
是啊,他决不允许有人故意伤害夏雨情,即使那个人可能是张映雪,“你在后座帮我照顾她,我们赶紧去医院。”
转眼间,一辆黑色轿车,绝尘而去,消失在如水的夜色里。
她微蹙着眉,挂着水,安静地睡着了。
他轻轻给她盖好被子,拂去额前的发丝,深情地看着她。
“她最害怕黑暗了……”蔡珩欲言又止,看到连睡着了都紧握着拳头的夏雨情,心里很难受,于是,又缓缓开口了,“今晚,她真的吓着了,好不容易不做恶梦了,现在又……”
那年,姥姥姥爷走了后,她只能和舅舅一起生活了。
舅舅舅妈并非是一对自由恋爱结合的夫妻,据说舅妈是姥爷花了一万多块从外省几经易手买来的儿媳,当时为了落实身份办理结婚证还颇费周折呢。两人婚后生活也算甜蜜,羡煞旁人,唯一遗憾的是一直没有小孩,直到两三年后身体检查,结果不孕问题出在舅舅身上,寻遍名医,后来连偏方也都试了,依然未能如愿为人父母。正是这个原因,姥姥姥爷和舅舅都觉得愧对渴望做母亲的年轻舅妈,也许也是这个原因,舅妈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古怪了,甚至是有些不讲理了,自然也是没给过夏雨情好眼色。后来,没有了姥姥姥爷的相依为命和保护,年仅六岁多的夏雨情开始了漫长而孤苦的生活,洗碗、煮饭、扫地、拖地、洗衣服等一样不落,都必须做得妥妥贴贴,否则不但不能吃饭,还要被关在只有一扇小小窗户的阁楼里,夜里更不给开灯。
这样,日复一日,她的孤独她的害怕,若非亲历,是无法想象的。
虽然,半年后她被送走了,但是,她从此患上了幽闭恐惧症,尤其是在黑暗的密闭空间里。
于是,她害怕一个人坐电梯,所以她们家租住的是适合步行的6楼,即使“幸福里”都是三十几层的高楼;所以上下班都必须和同事一起进出电梯;所以她晚上睡觉时习惯不关门,如果关门了,那必须亮着灯;所以她不敢走进电影院,长这么大了,她还没去过电影院看电影;所以她晚上会做噩梦,梦到自己被关在密闭的房间里,巨大的黑暗将她吞噬了;所以……
所以,今晚,她真的受到惊吓了!
怪不得,她上次说不喜欢看电影,拒绝走进电影院,即使浪费了两张电影票。林朝阳那时也没多想,其实,向来节俭的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浪费呢,其中必有缘由,只怪自己太粗心了。
原来,她的童年有着这般不一样的经历,那时的她是如何走过来,坚持下来的。
蔡珩动情的话语在他的耳畔回旋,他的心如针扎一样生疼。他从被褥下轻握她的手,贴在自己刀削斧凿的脸庞,轻轻地抚摸她深锁的眉毛。也许是他冰凉的手惊触了她,她缓缓地抬起眼帘,美丽的眼睛柔情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眼眸深处掠过一抹恬静,然后,慢慢的又闭上了眼,安详地睡着了,任由他握着她的手。
看着她安静的睡着,脸上泛着浅笑,他悬在嗓子眼的心也终于放下了,眼角也挂起了欣喜的淡淡的笑意。
刚才,他拒绝蔡珩陪夜,因为他想亲自陪伴她,就他和她。
从今以后,他也会一直陪着她,不再丢下她一个人了。
踏着晚风,披着晚霞,林朝阳带着掩不住的倦意走进了家里。
工作六年多来,今天他第一次为了个人私事请假,这实属光明律师事务所头条大新闻,以律所为家的工作狂居然请假了。
今早办理出院手续后,他亲自护送她安全回到了家中,并坚持留下来亲自照顾,做起了实实在在的男保姆工作了,不仅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还会讲故事唱歌,将夏雨情照顾得无微不至,还把她逗得乐不可支了,这男保姆实在物美价廉,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还不收钱,而且还长得帅到不要不要。
要不是夏雨情下了逐客令,他还想继续留下来呢。
是啊,一天一夜了,看着他精神抖擞的眼底是藏不住的疲倦,夏雨情心里也不好受,眼见天色已晚,而蔡珩也回来了,于是,她有了“赶走”他的正当理由,坚持让他回家去。
“阳阳回来啦!”陈婉玉听到了声响,从厨房走了出来,笑得连鱼尾纹也跟着笑开了,“快洗手,马上吃饭了。”她是一位桃李满天下的知性的小学老师,一直努力着快乐而感恩地生活,然而带着岁月痕迹的脸庞隐约藏着久远的伤痛。
他忽地来到陈婉玉身边,探头看了看菜肴,笑着说,“好的,妈妈,我换衣服洗手去。”溜一下又跑回自己的房间,拿出手机,敲了“我到家了,你要好好吃饭,晚点给你电话!”
滴一声响,来自夏雨情的微信,“好的,遵命。待会聊。”
林建国带着眼镜,手里拿出报纸,慢悠悠地走出书房,“阳阳回来啦!”一位为人民服务的人民警察,刚正不阿,光明磊落的他很爱自己的妻儿,却藏着一个很久以来未对爱人言明的小秘密,从而也为这个家将要掀起的风波埋下了种子。
林朝阳也乐呵呵地走出了房间,满脸春风,嬉皮笑脸地问候父亲,“爸爸,吃饭了。”从小,林朝阳深受林建国的影响,也水到渠成的选择了法律这条道路,希望和父亲一样凭借自己微薄力量为弱势群体做点事情。
席间,林李建国和陈婉玉的眉来眼去,欲言又止,全看在林朝阳的眼里,他清楚明白,经过昨夜未归,爸妈估计已经看出一些端倪了,其实即使他们不问,一会儿他也会和盘托出,正式的向他们介绍自己心爱之人,也会找个机会带她上家里来,何况雨情和这家早就有了渊源了。
他将手放在桌上,像小学生一样端坐着,“爸爸,妈妈,你们有什么尽管问吧。我知无不言。”
林建国看了一眼妻子,回过头来慈祥道,“你昨夜照顾的人是个姑娘,而且这个女孩是你喜欢的人。”不愧是当了三十年的警察,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总能让罪犯不寒而栗。
“回答正确,爸爸厉害啊!”林朝阳朝父亲竖起了大拇指。
陈婉玉迫不及待地追问,“别贫了,那女孩几岁了,做什么的,家里都有什么人啊?”儿子的终身大事是她眼下最关心的事情,何况在她眼里林朝阳还肩负一姓两家人传宗接代的使命呢,奈何之前给他介绍不少同事的女儿,还有世交多年张家的掌上明珠张映雪,他都一概拒之千里之外,难得这次儿子主动找女朋友了,只是她对这个未来儿媳总还是要把把关的。
“妈妈,一下子这么多问题,我该回答哪个啊?”对于母亲的反应,林朝阳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一点也不担心,向来开明明理的爸妈也一定会喜欢美丽善良又坚强的雨情的。“找一天,我带她来家里吧。”
“好,好,什么时候,我们得提前准备准备啊!”陈婉玉眉开眼笑地拍着身旁的丈夫。
林建国笑得更大了,“看把你妈妈急得,不过既然定了,是该领家里来。”
“妈妈,哪有那么快啊!我还没跟她提过来咱家呢。”林朝阳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不过为人父母的心情他还是万分理解的,“过些天吧,我们商量好了就告诉妈妈哈。”
“好,好,好,不过要快,要快。”
林朝阳心情无比的雀跃,“其实,她来过我们家了。”
林家夫妇面面相觑,快速地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似乎家里没来过什么女孩啊。
“猜不到吧。”林朝阳得意的笑得更开怀了,“二十年前,爸爸带回来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她,安安,也叫夏雨情。”
“安安。”陈婉玉眼睛一亮。
“安安?”
而林建国瞬时有些失了神,手中的筷子也不觉地掉了,是她,儿子喜欢上的女孩竟是她,难道这真是逃不开的缘分?
“爸爸,你怎么啦?”林朝阳疑惑地凝视着敬爱的父亲。
林建国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也意识到妻儿疑惑不解的眼神,支支吾吾的虚应说,“没有,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啊!”
林建国若有所思,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可怜又可惜的女人,隐隐感觉有些事也慢慢地在靠近了,冥冥之中,似乎躲不开了。